卷八


野夫嗜酒爱风竹,日日茅堂坐翠阴。 独树山樱堪取醉,乍飞梁燕忽流音。 神游五岳佩真箓,龙卧一丘耽苦吟。 闲门草合断行迹,不到天涯春已深。 千章秀水云晶晶,城南草堂朱夏明。 桃花坞中游客散,龙女庙前湖水平。 落日风烟空惝恍,残春难恨剧纵横。 繁华过眼哪堪恋,骋望徒伤万古情。 官河一雨水添尺,河上园林花尽飞。 病客寻花脚无力,夕阳临水泪沾衣。 江湖落魄真耽酒,土木藏名自采薇。 怅望心期独不见,草堂明月待人归。 巢由洗耳虽堪慕,汤武征诛更不磨。 迄今追念英雄骨,试观唐史却如何? 第五十七回二妃殴死有功臣敬德武请皇国丈 第五十七回二妃殴死有功臣敬德武请皇国丈 旦说二太师一路上混占庄田,遇着广大庄院,把小民逐出,或称张太师 居住,或称尹皇丈养老;遇着好田地,就插下标竿,称说二太师要请佃,小 民不许收花。逢州有州官接,逢县有县官迎。但迎接官员,要他办送千金, 容他在任为官;如无,就诈传密旨,径自削职。行至陕州,有掌印官尧君素, 出城迎接二妃、太师。前后厅堂坐下,尧君素朝拜二妃,施礼太师,两厅整 置筵宴管待。席上都是细巧磁器,张太师说:“尹皇丈!尧君素轻慢你我, 终不然娘娘席上也是这等?我们去试一瞧看,就说与娘娘知道。”二太师行 进里面一瞧,对着二妃说:“尧君素实是轻慢你我,就如轻慢朝廷一般,须 要从重惩治,以警将来!”二妃说:“正是!”唤薛举拿尧君素过来。尧君 素俯伏阶下,二妃说:“你好生不敬上!怎么把磁瓦不堪器皿管待!”尧君 素奏说:“臣蒙天恩,选任在此,奉职守法,止吃陕州一口水。百姓因历年 兵火,财尽民穷,困苦已极,金银器皿,一时无处取办。伏望娘娘鉴谅,赦 宥臣罪!”二妃大恼:“这厮巧言遮饰!”喝令官校采下去,重责一百棍。 可怜把一个驾下功臣,轻意打死了!二妃分付趱驾前去,离了陕州,一路上 恣行威福。 初向潼关行掳掠,才行陕地杀功臣。 混侵田土仍追券,强夺民居更用刑。 各地方军民,有被占了庄所的,有被占了田土的,成群聚众,都来至河 南秦王驾前,负屈伸诉。秦王将各人状词收下,发放军民人等,各回原籍, 候旨发落。 再说二太师来至河南道中,见所齐整庄院,太师说:“娘娘!这里倒好 所庄院,不知是谁家?”二妃说:“你进去瞧看,如果中用,就要了他的。” 二太师进入里面,不想是赵元王李孝恭的庄所。其日,世子李元戎偶在庄上。 把门人喝一声:“文有文道,武有武道,闯不得王道!什么官这等大胆,擅 入皇庄!”张、尹二太师大恼,喝令官校拿下。世子听得喧嚷,走将出来, 官校认得是王子,谁敢动手?二太师自走近前,两下里互相结纽一番。管庄 人役,恐伤犯王子,上前解散。二太师出庄去了。李元戎一骑马,径到秦王 军门启奏。秦王说:“御弟!你且息怒,暂请回府。我也不知他到河南有什 么公干,我待他进城,开读了旨意,再作区处。”李元戌辞驾出府去了。 所庄院,不知是谁家?”二妃说:“你进去瞧看,如果中用,就要了他的。” 二太师进入里面,不想是赵元王李孝恭的庄所。其日,世子李元戎偶在庄上。 把门人喝一声:“文有文道,武有武道,闯不得王道!什么官这等大胆,擅 入皇庄!”张、尹二太师大恼,喝令官校拿下。世子听得喧嚷,走将出来, 官校认得是王子,谁敢动手?二太师自走近前,两下里互相结纽一番。管庄 人役,恐伤犯王子,上前解散。二太师出庄去了。李元戎一骑马,径到秦王 军门启奏。秦王说:“御弟!你且息怒,暂请回府。我也不知他到河南有什 么公干,我待他进城,开读了旨意,再作区处。”李元戌辞驾出府去了。 且说秦王问众总管:“我要请张、尹二太师相会,就要问他河南公干的 事情,谁去请好?”闪过马三保奏说:“臣去请!”秦王分付:“但凡言语, 务要小心!”马三保说:“臣知道了!”出了帅府,一骑马径到王府门首下 马,把请太师的话,说与官校。官校进殿禀说:“天策府差一员总管,来接 二位皇亲!”太师起身行进后殿,问娘娘:“如今秦王差官来请,如今该去 不该去?”二妃说:“你回复他不要去,说只服朝廷圣旨宣,不服秦三令旨 召!他若多言一声,就着官校一顿棍搌出府去!”太师转出前殿坐下,分付 官校,唤天策府差来的总管进来。马三保来到殿前,见了太师施礼,口称: “奉秦王殿下令旨,差下官来请二位皇亲大人少叙。”张太师说:“我只服 朝廷圣旨宣,不服秦王令旨召!快回复去!”马三保说:“殿下与皇亲大人 久别,特来奉请一面,幸勿见辞!”太师怒形于色,道:“我不奉召就罢, 你怎么巧言多说?”喝官校拿下去,打二十大棍,搌出王府。马三保被责, 径回帅府,启奏秦王。秦王说:“怎么我差去总管,擅自就打?多是言语中 冒犯,以至于此!如今别差一员的当官去请!”闪过程咬金说:“臣敢去请!” 秦王说:“你的性格也不纯善,只恐不会礼貌相请。”咬金说:“主公放心! 臣去请得!”秦王分付:“切宜谨慎,不可造次!” 咬金出了帅府,上马扳鞍,径到王府衙门下马,说与把门官校:“里面 去通报一声,说秦府殿下差官来请太师!”官校入府报知。太师说:“唤他 进来!”咬金进入殿前,见了二太师,鞠躬施礼。张太师问说:“你是什么 官?”咬金答应说:“下官是执金吾上将程咬金,奉二殿下令旨,差来奉请 皇亲大人。殿下焚香恭候,伏惟降重!”太师说:“我是当今皇丈,只服朝 廷圣旨宣,不服秦王令旨召,请做什么?”咬金说:“殿下闻知二位皇丈到 省,系唐室至亲,特来奉请,少叙片时,幸勿阻拒,下官候驾同往。”张太 师大恼,喝:“官校拿下,着实捆打!”官校挥拳卷袖,正要动手,被咬金 踊身往外就跑。跑得快,脊背上也着了几棍。跨上枣骝驹,连赠几鞭,径回 帅府下马,一一奏闻。秦王说:“毕竟你冲撞皇亲,以致发怒!” 帅府下马,一一奏闻。秦王说:“毕竟你冲撞皇亲,以致发怒!” 敬德拴束整齐,跨上深乌马,摇鞭跳蹬,直至王府衙门下马,说与官校: “你进去通报一声,说天策府差官来请太师!”官校进前殿报知。二位太师 说:“着他进来!”尉迟行进殿前,见了二太师,口称:“二位皇亲大人作 揖!”张太师问说:“你是什么官?”敬德说:“吾乃定山河、兴社稷、昭 武功、彰义勇、龙虎大将军,在朝为相,出朝为将,将相双全,出征挂先锋 印,复姓尉迟名恭,字敬德。二殿下本欲自来奉拜,因军务繁冗,不得亲诣。 特着未将,来请二位皇丈过府一叙!”张太师说:“又非朝廷旨意,不去就 罢了,有什么事情,三番五次来请!”敬德说:“殿下与国丈椒房至亲,因 皇丈荣干到此,奉邀大驾,略叙阔情,何故反生嗔怪?”张、尹二太师大恼, 拍案高声:“这厮言不避忌,好生无状!”喝令官校:“捆打一百棍!”官 校齐拥近前,正要动手,被敬德身边掣出钢鞭,只听得连响三下,打死了三 个官校。其余都吓得胆战心惊,远远都去躲避。二太师摩拳擦掌,喝骂尉迟! 张尹太师心发怒,喝骂秦王麾下臣: “吾是当朝皇国丈,神尧有敕下西京。 只凭高祖皇宣敕,谁奉秦王令旨行! 黑贼枉叨唐爵禄,不识上下与君臣。 平欺国戚当何罪,打死官军法不轻! 回朝启奏神尧帝,枭首长安正典刑!” 敬德心下自想:“他口内虽骂,身子恰不走动;他若赶将下来,我才好 动手。他不走动身,我先下手,就不该了。我如今也回骂他几句,拨得他的 性发,定然赶下来,那其间,我就好拿他!” 敬德心焦发怒嗔,鞭稍指定骂皇亲: “家住邠州榆次县,勾栏瓦舍是家门。 全凭鼓板为活计,专靠吹弹过此生。 落胎赴集寻钱钞,怀抱■筝谒富门。 按时酒熟何曾饮?碗舀瓢盛背后吞。 自从盘古分天下,乐户何曾出好人!” 二太师说:“这贼!好生犯上无理!我是当朝国老,他怎么讦我的短处! 不由人不恼。”连忙起身离座,卷袖挥拳,把敬德一把攥住。敬德说:“你 要打谁!”一只手提住二人。敬德叫一声:“围子手进来!”众军士呐一声 喊,齐拥进府,只背了宣匣就是。敬德放翻二太师,把尹太师踩在右足下, 把张太师拿倒在地,将马鞭在两腿上,打了一回;换过尹太师,也打上一回。 官校人等,远远的只睁着眼看,谁敢近前舍命?敬德靴里扯出铁索来,把二 太师锁在马鞍鞒两边,上马径回帅府。下马离鞍,进府奏闻:“二太师文请 不动,武请来了,锁在府门首伺候!”秦王连忙离座,走出帅府,分付旗牌 官,快放了二太师。秦王说:“敬德!你这勇夫!我只着你以礼相请,谁教 你用武粗卤?却令皇丈受惊!”分付旗牌:“把尉迟恭锁下!”秦王着近侍, 替二太师整了衣冠,迎接讲武堂上,焚香结彩,开读旨意。 太师锁在马鞍鞒两边,上马径回帅府。下马离鞍,进府奏闻:“二太师文请 不动,武请来了,锁在府门首伺候!”秦王连忙离座,走出帅府,分付旗牌 官,快放了二太师。秦王说:“敬德!你这勇夫!我只着你以礼相请,谁教 你用武粗卤?却令皇丈受惊!”分付旗牌:“把尉迟恭锁下!”秦王着近侍, 替二太师整了衣冠,迎接讲武堂上,焚香结彩,开读旨意。 武德七年三月日敕 秦王说:“我只道你有什么大公干到此,原来止要讨空余田地住宅,却 怎么这等生事?朝廷旨意,不曾着你剥取民财,混占田土,违禁卖官,无故 打死驾下有功之臣。我以礼差来请的官员,擅自捆打,罪恶多端,难以轻恕!” 分付旗牌官放了尉迟恭,就着尉迟恭、程咬金二人,每人押一个,绕河南城, 拉一遭转,送河南府监候。“待我回朝之日,奏与父皇知道!”正是人心似 铁非为铁,官法如炉却是炉!有宫官薛举,奏闻张、尹二妃。二妃见说拿了 二太师,即时带了薛举,并护驾亲军,不分晓夜,赶回长安,启奏高祖去了。 秦王探知二妃离了河南,即差报马传报各地方:如张、尹二妃经过,掌 印官不许私馈礼物,驿递量给供用,毋得奢费劳民! 莫说田园计久长,还存阴德是良方。 百年没后应难保,不属张郎属李郎。 第五十八回二妃狐媚谮秦王褚亮忠诚救太子 第五十八回二妃狐媚谮秦王褚亮忠诚救太子 三径履綦日绝,二桥舟楫人行。 别院海棠犹睡,小堂翡翠相迎。 双去双来燕子,自开自落桃花。 过客齐歌白苧,老夫不炼丹沙。 白云池上花发,青棠馆里莺啼。 载酒门无好事,逢春壁有新题。 淮浦春潮可渡,隋堤官柳成行。 日日莼丝入市,家家蚬斗堆墙。 春事已过九九,月闰更值三三。 芍药最宜江北,杜鹃不到淮南。 高塔亭亭送客,平湖淼淼连天。 柳外打鱼船去,花边沽酒旗悬。 扶老闲来矫首,如意倦即支颐。 小草终惭远志,名花羞对江蓠。 明日落花寒食,谁家芳草高楼。 楼上休吹玉笛,楼前正系兰舟。 暂停六字句,再说二妃词。 话说张、尹二妃,驾进长安大国,径入金銮宝殿,朝见高祖。 高祖临朝聚武文,多娇怀恨入金门。 安排巧语瞒天子,准备深谋害世民。 弄假成真生歹意,翻黄道黑起奸心。 衣冠不整参皇驾,环佩歪斜拜圣明。 一派妆成都是谎,两行珠泪落纷纷。 口衔青草权为粪,俯伏金阶头在尘。 神尧一见心中恼,怒发冲冠口咬唇。 随将手指偏妃骂:“贱妾如何敢不仁? 万里江山吾做主,看承你做御夫人。 不行正道胡为事,对众当朝辱朕身!” 二妃说:“万岁冤屈!妾等送父到河南,遇着秦王世民,仿学炀帝狗行, 要行奸骗妾身。妾等力拒得脱,以此生情殴打二太师。现将国老监禁河南, 又令州县减削御用廪给夫马。妾等惧势,私走回朝。”高祖说:“吾儿正大 光明,岂失人伦?想你们去到河南,他军情事冗,有失迎接,你故意胡言乱 奏!”二妃说:“世民非止乱伦,他如今外托御寇之名,内总兵权,实欲篡 奏!”二妃说:“世民非止乱伦,他如今外托御寇之名,内总兵权,实欲篡 高祖初时不准,次后被二妃巧语花言,泪流细奏。高祖说:“爱卿回宫, 朕知道了!”高祖暗想:“近来隋炀帝果有此事,想世民一时欲心蒙蔽,效 禽兽所为,亦未可知!”问文武班齐未齐,押班大使奏:“班齐了!”高祖 说:“百官听寡人宣旨,今有秦王世民不道,着台官修诏,快下河南问罪!” 连问数声,没人答应。高祖分付近侍:“取文房四宝来,待寡人亲修诏书!” 下河南要杀世民! 高祖金銮骂世民:“不仁贼子敢欺君! 宫中张尹吾妃嫔,怎起邪淫犯上心? 周诛管蔡监殷叛,汉杀淮王造反臣。 战国乱伦书芾建,春秋悖逆罪由生。 近时炀帝荒淫甚,死后人间骂丑名。 逆理欺天情怎恕?乱伦灭纪罪非轻!” 急诏台官离帝辇,忙差褚亮下西京。 承宣勘问虚真事,得实须教便杀身! 唐高祖修下十款诏书,着近侍官斋诏,发与西台御史褚亮。侍臣领了诏 旨出朝,径到西台御史衙门。褚亮闻知,同众官迎接圣旨,当堂焚香开读。 诏曰: 朕闻周公诛管、蔡以存周,文帝杀淮南而安汉。晋献公杀申生,楚平王诛芾建。考古王侯, 行事可证,盖以纲常伦理,风化攸关,国家典刑,安危所系也。近者张、尹二妃,同随皇亲, 前往河南公干,衅起秦王世民,恃功肆志,纵欲荒淫,弃灭伦常,吓奸不遂,欺殴国老,监禁 河南。又令经行地方,减刻廪给。朕何负焉?敕御史褚亮,速下河南,好生勘问施行。如或违 避,与世民同罪!宜体朕心,故兹诏示。 武德七年月日 褚亮读罢诏书,说:“列位同僚,想秦王东征西讨,四海臣服,创立洪 基,功盖天下,岂有此情?这还是弟兄中,见他功高望重,心不自安,反生 猜忌,与后宫合谋诬陷情由。如刑及秦王,人心愤激,刀兵就起,国祚不延 矣!我想十款诏,俱是重情,如今直须舍死,去谏朝廷!”即刻除去冠袍带 笏,把右手提着,左手擎着诏书,径赴朝堂见帝。昔贤观此,有诗赞曰: 挺生唐室褚忠良,切谏神尧分所当。 千载不磨刚劲气,太虚日月共争光。 褚亮入了朝门,不候宣诏,直奔金銮宝殿,把朝服冠带,纳在御前,一 只手拿着诏书,叩头俯伏殿阶。高祖问褚亮:“你风魔了?却是酒醉了?” 褚亮奏说:“臣也不风魔,也不酒醉!”高祖说:“若不患风被酒,如何这 等形状?紊乱朝仪!”褚亮说:“臣怎敢失君臣之礼?因主上绝父子之情!” 褚亮入了朝门,不候宣诏,直奔金銮宝殿,把朝服冠带,纳在御前,一 只手拿着诏书,叩头俯伏殿阶。高祖问褚亮:“你风魔了?却是酒醉了?” 褚亮奏说:“臣也不风魔,也不酒醉!”高祖说:“若不患风被酒,如何这 等形状?紊乱朝仪!”褚亮说:“臣怎敢失君臣之礼?因主上绝父子之情!” 。 手中执简擎袍笏,不整衣冠跣足行。 无俟神尧高祖诏,佯狂直赴紫金门。 非干臣把朝仪紊,只为君忘父子情。 陛下不慈臣逆旨,皇朝失政外邦轻。 秦王有甚迷天罪,我主亲修杀子文? 高祖说:“既如此,取诏来看,哪一款不合律例,只要改了便罢!”侍 臣取诏,放在龙案上。高祖展开,就问褚亮:“周公诛管蔡还是兄杀弟,我 如今父杀子,怎么倒不该?”褚亮说:“兄杀弟,自有理说! 一款周公诛管蔡,听臣仔细说原因。 昔日文王生十子,武王相继管乾坤。 武王晏驾身亡后,幼子成王未长成。 周公怀抱临天下,每日朝中聚武文。 管蔡生心谋篡位,反将恶语谤忠臣。 周公遣将东征后,管蔡遭诛四海宁。 忠孝两全唐太子,有功无过李储君。 秦王难比周朝事,此理应该抹诏文!” 褚亮说;“武王驾崩,成王年方五岁,亲叔周公辅佐,负扆以朝诸侯。 周公之弟管叔、蔡叔,反造流言访讪,与纣王子武庚谋叛。周公东征,戮武 庚,诛管、蔡,以安社稷。我主又非周公辅侄,秦王又非管、蔡谋反,事各 不同,今请旨削之!”高祖准奏,举笔在手,涂抹一款。“第二款,乃是汉 文帝杀淮南王,也是兄杀弟,这事怎么讲解?” “二款汉朝书史册,位传文帝治乾坤。 文帝原为薄后子,本与淮王一母生。 可奈淮王生恶意,要图社稷暗招军。 帝遣武臣周亚夫,生擒不斩重亲恩。 淮王得赦仍谋反,两度连擒自丧身。 秦王不与淮王等,比律应难出诏文! “昔日淮王贪横无厌,要谋篡弑。文帝遣周亚夫擒回,念手足至情,赦 之还国。岂料淮王仍前谋逆,方捕斩之。文帝亦亲亲重义,释弟一次。秦王 不比淮王谋反,合行赦宥!”高祖准奏,举笔又涂抹一款。“第三款,晋献 公杀申生,这是父杀子,此款该如律了!”褚亮说:“容臣奏闻! 战国献公因失政,骊姬得宠蓄狼心。 齐姜正后遭幽死,世子申生重耳存。 骊氏僭后生二子,顿将恶意害申生。 故教致奠齐姜墓,祭毕还将胙荐明。 岂值献公时出猎,骊姬致毒胙中存。 公返宰人来上胙,骊氏言当试后吞。 浇地火喷食犬死,献公怒欲杀申生。 申生受赐甘心死,重耳逃生竟出奔。 秦王并没嫌疑事,此诏何曾合律文? 秦王并没嫌疑事,此诏何曾合律文? “臣闻列国春秋传,楚帝原无杀子情。 昔日平王生芾建,东宫太子号迎春。 定婚秦国无祥女,无忌谗邪作聘臣。 因与东宫怀旧恨,暗将从嫁配储君。 无祥进入昭阳殿,反向君王献美嫔。 当夜察知秦帝女,平王要斩乱伦人。 无忌巧言能惑主,纳为妃子在宫门。 当朝主辅知详细,伍相怀忠敢谏争。 良言不听翻嗔怒,大鼎烹油杀谏臣。 伍员避难吴邦去,芾建逃殃郑国存。 壮志伍员兵破楚,鞭尸剖腹祭亲坟。 亡家败国因贪色,芾建舍冤楚帝昏。 秦王怎比春秋事?此理皆难合诏文! 当时楚平王不曾杀芾建太子,因聘秦国无祥公主,与芾建成婚,那谗臣 费无忌,反将无祥公主进与楚平王。平王翁婚儿妇,后来贬子休妻,芾建死 于郑国。我主是贤圣之君,秦王是兴唐之主,情事不同,乞恩并赦!”高祖 举笔,又涂抹一款。高祖说:“这四款既不合律就罢了,还有六款违法之事, 也该问罪!”褚亮奏说:“陛下!古语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 岂宜深信!这六款容臣并奏圣闻。 太子功高不妄尊,秉公奉法岂胡行? 仁慈焉肯欺皇丈?正大何曾效乱淫 !一自隋亡兵火起,干戈四海不安宁。 起义河西诛乱贼,次征霍县净烟尘。 西征李轨平仁杲,李密遭诛涧内倾。 智赚武周降敬德,王充朱灿并生擒。 南征萧铣平吴楚,翦灭师都沈法兴。 牛口峪擒窦建德,虎牢关破夏王兵。 饶州追斩刘黑闼,福定中山揽俊英。 数年渴饮刀头血,几载辛成汗马勋。 只为皇亲离洛蕊,故违诏旨害苍生。 卖官占业贪财宝,擅杀清廉驾下臣。 百姓受冤君不理,后宫虚语反为真。 我皇莫听阴谋计,睿圣休忘父子恩。 中原寇盗初宁静,还有番王寇普门。 只怕嫔妃难靖乱,秦王永保大唐兴!” 满朝文武都倾听,八位三台尽动情。 高祖点头呼孝宰:“恕卿无罪寡人昏!” 遂良抹诏都依奏,青史留传可古名! 高祖听罢,俱允所奏,赦宥秦王世民,旌赏褚亮缎锦。褚亮仍复冠带叩 头,朝拜谢恩。高祖袍袖一展,群臣皆散。驾转后宫。方喜金銮直谏功初立, 谁想凤阁阴谋计又生! 母保曾参事不差,角弓错认酒中蛇。 马援无心收薏苡,广平有意付梅花。 脱尘饭甑非偷饭,纳履瓜田岂盗瓜? 世间多少街冤事,何况区区隔绛纱! 第五十九回裴文靖私换药酒唐秦王明挂玉带 第五十九回裴文靖私换药酒唐秦王明挂玉带 补天豪气已消磨,成就人间好事多。 正统再更新日月,大明重整旧山河。 功超吕望扶周室,策迈张良散楚歌。 今日辞朝臣去也,白云影里笑呵呵。 当时忠义冠群公,死后英魂直上通。 荒草含悲秋雨下,杜鹃啼血夕阳中。 经邦事业千年制,盖世声名一日功。 炳炳封章隆庙祀,行人谁不仰高风! 诗谈肃愍褒封日,词整秦王受谮时。 话说高祖驾回后宫,有张、尹二妃迎接入宫,金交椅坐下。二妃问说: “万岁!今日差什么官,下河南杀世民去?”高祖说:“朕发西台御史褚亮 勘问,他在朕驾前,保世民有功无过,忠孝两全,分剖诏书,尽皆赦宥!” 二妃见说,眼中掉泪:“我主!褚亮保世民征讨贼寇,是他的功劳,他受天 策府荣显也够了;如今持刃逼奸,臣妾不从,殴辱皇丈,见监禁河南狱内, 怎么说有功无过?那褚亮明是欺君罔上,伏惟鉴察!”高祖说:“不难!朕 明日别差官下河南,赐朝典与世民。世民若赴朝典,见他忠孝两全;如有违 忤,当以不孝定罪!”二妃见说,万千之喜,一壁厢摆下御宴。饮宴之间, 二妃问:“万岁!明日差官,带什么法物下河南?”高祖说:“用弓弦、药 酒、短刀。”二妃说:“够了!”谈话之间,不觉天色已晚。 霞飞日坠暮烟生,风寂云间月正明。 天上银河清有影,人间万籁寂无声。 烧残宝鸭炉中火,翦尽盘龙架下灯。 欢娱梦觉巫山杳,绛帻鸡人报晓鸣。 次日早晨,高祖驾离宫门,二妃手扯御袍:“万岁!不要失忘朝典之事!” 高祖说:“朕知道了!”宫官簇拥,来到金銮殿坐下。 建章宫漏尽,文武聚岩廊。 香雾笼金殿,红云捧玉皇。 百官拜舞已毕,高祖传旨:“着金牌官校,快到河南府取张尹二太师, 驰驿还朝!”金牌官校领了旨意,径往河南去了不题。高祖对众文武说:“昨 日褚亮保奏世民功劳事业,是实不虚;若说忠孝两全,殊为夸诞!如今还差 的当官一员,带三般刑法下河南。如违旨意,问以不孝之罪!”众官见说, 面面相看,口中自语:“昨日已皆赦宥,如何今日重新翻款?又是酒色昏迷, 后宫谗谮!”没一人答应。高祖连问数声:“谁往河南,赍朝典与世民去?” 闪过裴文靖叩头:“臣领旨去!”高祖说:“裴文靖!你此去秦王如不赴朝 典,朕还要依律问罪!” 裴文靖领了旨意出朝,带了跟随人役,上马扳鞍,径出长安城去了。有 盛彦师出关迎接,进了帅府,与裴文靖施礼而坐。盛彦师把张、尹二太师的 过犯,细说了一遍。裴文靖说:“盛大人!你府内有佳酿,见惠一瓶,与我 服药。”盛彦师说:“有!”即时着家童取了一尊陈酒,送与裴文靖。文靖 辞别盛彦师,出了潼关,前来至馆驿中歇下。候夜阑人静,裴文靖撮土拈香, 祷告天地,拆开御封,将酒倾泼在地。只见火焰纷纷,砖石爆裂。裴文靖将 瓶涤洗干净,换了好酒,照旧用了御封。 辞别盛彦师,出了潼关,前来至馆驿中歇下。候夜阑人静,裴文靖撮土拈香, 祷告天地,拆开御封,将酒倾泼在地。只见火焰纷纷,砖石爆裂。裴文靖将 瓶涤洗干净,换了好酒,照旧用了御封。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树边时。 至今谷口泉声咽,犹似当时恨李斯! 今主公功盖天下,以孝义自处,反受冤诬,天理何在?如今且还朝见了万岁, 折证明白,那时节便赴朝典,也死得正大光明!”秦王说:“哪有此理!古 语云,君要臣死,臣若不死为不忠;父要子亡,子若不亡为不孝!你众官替 我世民做一个明辅就罢了。取酒过来!”裴文靖双手递上。秦王接酒在手, 祝告天地。 太子擎杯在手,储君祷告穹苍:虚空神圣,监察衷肠,秦王世民,岂敢乖违伦理,紊乱纲 常?父听谮言颁药酒,子当尽孝亲尝。拜天地今朝受死,日月自昭彰! 祷告已毕,把酒一饮而尽。半晌之间,端然无事。众总管望空合掌说:“天 理昭然!”秦王说:“拿酒来,再饮一杯!”众总管上前,夺住了杯,说: “主公!一钟与百钟同,即此就饮,已见孝心,何必再吃!”裴文靖微微冷 笑。秦王问:“裴文靖!你笑些什么?”文靖说:“主公!臣该万死!朝廷 法物俱是真的,主公若赴朝典,就要损却龙体。臣知主公受诬,以此换过了 朝廷药酒!”秦王说:“呀!这个我却不知道!朝廷法物,也不该你私换!” 叫旗牌官,把裴文靖姑锁回朝,请旨定夺。传令起兵,三声信炮,趱离馆驿。 后面一伙军民人等,都背着黄本,尽是被二太师混占庄田的,随着秦王驾, 同上长安启奏高祖。 话不重叠,有日秦王驾进长安城,军散回营,带领众总管入朝,朝拜高 祖。秦王奏说:“父皇差裴文靖赐朝典与世民,臣奉上命,取药酒就饮,不 损微命。原来是裴文靖私换过的,如今锁回朝见。”高祖说:“拥进来!” 把裴文靖拥到驾前俯伏。高祖问:“你怎么违朕诏旨,私换药酒?”裴文靖 叩头说;“臣该万死不辞!臣想三般法物,俱是真的,殿下如赴朝典,就要 丧却真命。况秦府殿下,功德隆盛,内外归心,倘然屈陷朝典,万世洪基, 倚谁戡定?臣以此私换药酒,试看殿下忠孝之心真假。殿下迎接旨意,也不 辨曲直,取酒就饮,其忠孝之心,如青天白日,无毫发可议!臣今违忤陛下 旨意,甘受典刑,九泉瞑目,臣得其死所矣!”高祖说:“放了裴文靖,赦 免本罪!吾见世民一体供明。”秦王与裴文靖俱当驾谢恩。 旨意,甘受典刑,九泉瞑目,臣得其死所矣!”高祖说:“放了裴文靖,赦 免本罪!吾见世民一体供明。”秦王与裴文靖俱当驾谢恩。 高祖含嗔病染身,万花殿内少宫嫔。 秦王每日煎汤药,伏侍生龙长凤人。 整守七朝皇病可,帝令太子转宫门。 储君辞父离皇殿,正值瑶天皓月明。 凤目仰观神宿位,龙睛遥视紫薇星。 逍遥举步投前进,忽听笙歌绕禁门。 秦王行至分宫楼,只听得弹筝拨阮,舞袖歌喉。秦王心中自想:“父皇病体 才好,是哪一宫,不念君父之疾,忘背朝廷,擅动音乐?” 父病在宫还未愈,何人欢饮竟忘君。 听来却是西宫里,笑语声喧恣意行。 秦王划破纱窗看,观见无端四个人。 张尹二妃排喜宴,建成元吉饮杯巡。 并肩促膝无高下,谑语胡言乱大伦。 秦王一见心中恼,意下踌躇自忖论。 待叫恐防难见面,含容实是败人伦。 父皇若奏愁添病,恨杀冤家怎处分? 秦王伫足想了一会,解下腰间玉带,挂在宫门上,待他明日见了,只教他改 过前非也罢。 腰间解下白玉带,挂在蟠龙彩凤门。 举步自回西府去,五更钟动又天明。 龙楼拆散鸳鸯侣,凤阁分开比翼群。 两个娘娘忙打扮,一双太子整衣襟。 二人相别离宫院,开放金钉玉户门。 猛见雕龙白玉带,谁知西府殿中珍。 建成唬得痴呆了,元吉无言半晌昏。 张尹二妃微微笑:“二王你且放宽心, 自须稳便回王府,我到朝前见主人!” 二妃送别英、齐二王,进入宫内,把玉带边镶,割断了几处,商议停当,径 来到万花殿,启奏高祖。 自须稳便回王府,我到朝前见主人!” 二妃送别英、齐二王,进入宫内,把玉带边镶,割断了几处,商议停当,径 来到万花殿,启奏高祖。 。 高祖开言时启问:“二卿到此有何因?” 张尹二妃流痛泪,花言巧语对皇论: “秦王昨夜更深后,醉闯西宫戏妾门!” 高祖说:“你又来胡奏!朕染病在此,秦王日夜不离左右侍奉,朕今小愈, 见他连日辛苦,令他回宫将养,去时才近黄昏,怎么说更深大醉闯宫?他却 在何处吃酒来?这事分明又是诬陷他!”二妃说:“我主!妾等拿住了秦王, 要与他同来见驾,奈力不能及,被他挣脱去了,只把他玉带夺下,在此为证!” “若是我王全不信,秦王玉带现今存!” 金盘托过白玉带,高祖观瞻疑且嗔: 本欲不听妃子语,缘何此带在他门? 冤家岂不循伦理,肯学荒淫无道君! 高祖说:“这事真有蹊跷!我待信了,去时才晚,又没酒;待不信,这玉带 从何而来?”难以定夺,着近侍官传旨,到西台御史衙门,令萧瑀、褚亮、 张道源等,公同会问秦王闯宫情由,明白奏闻。萧瑀等领了旨意,同进衙门 会问。褚亮摆下香案,供着圣旨,请秦五朝香案跪着。萧瑀、褚亮、张道源 站在两边,问说:“殿下!闯宫之事有无?”秦王正色,欲言又止。萧瑀说: “殿下!如今只具个略节情由,待臣等好复圣上!”秦王说:“取纸笔过来。” 侍臣捧过纸笔。秦王止写下“家丑”二字,放在香案上。褚亮请过圣旨,送 秦王出了朝门。萧瑀、褚亮、张道源同进朝门,直至金銮宝殿,见了高祖递 上具由。高祖看罢问说:“怎么是‘家丑’二字?”萧瑀说:“古云,家丑 不可外扬。但禁宫之事,臣等不敢与闻;秦府奉万岁旨意,不敢明言,又不 敢分辨。实无闯宫情由,合从宽宥!”高祖说:“依卿所奏,赦免秦王!” 传旨退朝,散了文武。 神尧无法处诸男,致使同胞怨恨衔。 既晓秦王存孝义,如何屡听二妃谗? 第六十回烧夜香秦王明祷告遣刺客元吉暗行谋 第六十回烧夜香秦王明祷告遣刺客元吉暗行谋 扰扰劳生,待足何时是足?据素性,随家丰俭,何劳拘束。得意浓时休进步,提防世事多 翻覆。等闲白了少年头,空碌碌。谁不愿千钟粟?谁不爱黄金屋?奈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 使身心多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不须采药往蓬莱,但寡欲。 休题论俗闲词赋,再整伤伦古传文。 话说秦王,自从二妃诳奏妄诬,高祖怀疑之后,闷闷在宫,每日只在西 书院内,观二典三谟。一日寝睡间,却得南柯一梦。梦至荒郊旷野,只见亡 人死马,不知其数,向秦王伸冤啼哭。秦王梦中惊醒,问宫官什么时候。宫 官答应说,“三更时分。”秦王分付记着天明圆梦。到了次日,秦王升聚事 堂坐下,召李淳风近前。秦王说:“我夜来三更时分,梦中行至旷野荒郊, 有许多亡人死马,围住我啼哭伸冤,不知主凶主吉?我想起来还是不祥之 兆。”李淳风说:“不妨!这是主公东荡西除,南征北讨,杀戮生灵,冤魂 相聚,无依无倚,以此形于梦寐,迁善则吉。”秦王说:“我知道了!”散 却宫官,分付近侍:“打扫花园洁净,准备香案,停当来启。”不多时,宫 官来奏:“香案俱已完备!”秦王斋戒沐浴,换了素袍,来至后花园内焚香, 祷告天地,许下一百夜香愿,祈保寝睡安宁,免见凶魂惊恐。立愿已毕,径 进西书院安歇,不进宫中。每日至晚,后花园焚香不提。 话说齐王元吉,一日驾到东府,来见英王说:“大哥!秦王自从回来, 闻知每日在后花园烧夜香,不知他压镇朝廷,也不知压镇你我?明日是秦王 诞辰,你我准备礼物,去他府中庆贺。大哥府内,有伶俐家将带一员,暗藏 利刃,到他府中。饮酒之间,大哥开言,要看他的花园,多带些人役进去, 着家将暗躲园中,待秦王出来焚香之时,乘机行刺。家将越墙而回,岂能干 涉你我?他日大哥登位,安如泰山!”建成大喜,说:“三弟好计!事果得 成,我登位之后,就传与三弟。我府内家将中有宇文宝,可以重用。”即忙 宣宇文宝至殿,参见齐王。齐王备细分付。宇文宝说:“臣知道了!”一壁 厢齐王辞别英王回府去了。宇文宝打磨利刃,准备不题。 不觉天色已晚,雾烟迷古道,星月满瑶空。次日早晨,高祖设朝已毕, 英、齐二王上殿奏说:“今日是二哥寿诞,臣兄弟聊备礼仪,到二哥府中欢 庆一日,特奏闻父皇!”高祖宣秦王近前道:“你大哥与元吉,今日到你府 中庆寿,欢乐一日。”秦王奏说:“父皇!今日正值母难之日,不忍宴饮欢 乐!”高祖说:“吾儿不要推辞!”着驸马柴绍监筵主席。四人辞驾出朝, 来至天策府,下马离鞍,行至前殿,施礼坐下。一壁厢筵席齐备。但见: 麝兰喷宝鼎,仙乐彻云衢。妖娆翠袖品笙■,浅斟低唱;袅娜红裙供玉斝,妙舞清歌。美 馔奇羞仙子府,珍羞异品帝皇家。 酒饮十巡,食供百味。齐王说:“二哥!大哥喜的是花木山水,把席面 移进花园中如何?”秦王说:“屡因征讨在外,不曾葺理花木,无甚整齐。” 齐王说:“无过适兴而已,何妨?”秦王即时分付宫官,打扫花园,整置席 面,在百花亭上。不多时,宫官来奏:“花园收拾齐备了!”四人起身离座, 带了众官校,俱进花园,周围观看。只见: 凿池浚沼,叠石移山。艳丛丛有千品奇花,翠郁郁植多般异木。峰峦缥缈,不夸金谷风流。 台榭参差,端胜华林景致。地连岛屿烟霞外,花映楼台锦绣中。 看罢花园景致,来到百花亭内,锦墩坐下,四人开怀宴饮。那宇文宝寻 看罢花园景致,来到百花亭内,锦墩坐下,四人开怀宴饮。那宇文宝寻 酩酊大醉,坐立不安。秦王说:“呀!驸马醉了!着宫官快扶向西书省安歇。” 天色已晚,英、齐二王起身辞回。秦王送出前殿,各人手执玉斝,又饮三巡。 英、齐二王相别去了,秦王散了众总管。 竟日御筵歌舞罢,酒阑人散各归门。 鼓打三更三点正,秦王思把夜香焚。 香汤沐浴重冠整,遍体龙袍别样新。 不用嫔妃和彩女,烧香只带二童跟。 龙行虎步投前进,直至花园里面存。 沉香桌放黄金鼎,白玉盘盛紫绛真。 虔告上苍尊王帝,端非为己保荣名。 专祈父皇增福寿,君正臣贤四海宁。 张尹二妃同善念,侍皇同享百年春。 保兄建成常安乐,齐王元吉少灾迍。 年丰国泰民生乐,万里江山让二人。 分明天意,祝告之间,把宇文宝凶恶念头,化作良善心肠。那宇文宝听见秦 王祷告,都是忠孝之言,心下自想:“秦王这等有仁有义,教我怎么下手? 不如投首了罢!” 正是秦王祝语罢,花阴深处闪来人。 一条大汉提钢剑,凛凛身躯八尺盈。 月下秦王呼:“壮士!你今到此为何因?” 宇文近前抄定手:“殿下千秋听诉闻。 臣是东宫宇文宝,英齐令旨谨遵行。 暗留臣在花园内,要刺秦王殿下身。 适听拈香祝告语,声声孝义尽忠心。 愚臣不忍伤王命,当驾真情剖诉明。 殿下早朝如奏帝,臣宁甘罪奏朝廷!” 秦王当时呼:“壮士!何似专诸事必成? 聂政毁形甘自刎,吉平三拷不扳人。 略将近日家邦事,说与将军仔细听。 隋亡四海刀兵起,数载勤劳为救民。 困来曾枕鞍鞒卧,渴饮刀头血水津。 化家为国俱荣显,反害同胞共母人? 今朝我死犹余事,万里江山不太平! 细想一番谁不是,皇天后土自分明!” 真心说透无遮隐,文宝心中暗忖论: 若还不杀秦王去,难见英齐二主人。 不如舍死全忠义,手举纯钢剑似银。 花园自刎宇文宝,万古流传作话名。 秦王说:“宇文宝空把一命丧却!谁替你凌烟阁上标名,丹凤楼前画影?” 秦王转身来到前殿,唤值宿总管过来,分付把园内尸首,撩出墙去,此事不 要外面声扬。分付已毕,秦王自回西书院安歇。次日早晨,众总管俱至天策 府伺候。秦王进朝,个个交头接耳,说昨夜主公险些儿被刺客杀了,天幸此 贼自刎而亡!那柴驸马夜来醉酒,睡在西书院,直至五更,方才酒醒。起来 也要去赶早朝,听见众总管丛着说话,连忙闪在背后。听众人说罢,便走出 来问众总管:“说什么话?”众总管说:“皇亲大人!我们不说甚的。”驸 马说:“我才听见说,二殿下险些儿被刺客杀了,这是怎么?”众总管只得 把实情说与驸马。“因主公分付,不许声扬于外,以此不敢就言!”驸马见 说大惊:“朝廷旨意,着我监筵主席,若非天佑,如杀了秦王,我也有罪了!” 贼自刎而亡!那柴驸马夜来醉酒,睡在西书院,直至五更,方才酒醒。起来 也要去赶早朝,听见众总管丛着说话,连忙闪在背后。听众人说罢,便走出 来问众总管:“说什么话?”众总管说:“皇亲大人!我们不说甚的。”驸 马说:“我才听见说,二殿下险些儿被刺客杀了,这是怎么?”众总管只得 把实情说与驸马。“因主公分付,不许声扬于外,以此不敢就言!”驸马见 说大惊:“朝廷旨意,着我监筵主席,若非天佑,如杀了秦王,我也有罪了!” 话说平阳公主,一日宫官进午膳,公主分付宫官,去请驸马来食膳。不 多时,驸马进宫,与公主坐下,饮膳已毕,公主问:“驸马!闻知建成、元 吉,常要谋害秦王,这一向没有什么事么?”驸马把英、齐二王,遣宇文宝 刺秦王的话,细说一遍。公主问:“你曾奏闻朝廷么?”驸马说:“因秦王 分付,不许传言于外,所以不曾奏闻。”公主说:“父皇着你监筵主席,也 恐弟兄有意外之事。若坏了秦王,家国皆休,怎么半月前的事,隐藏不奏?” 那公主桃腮喷火,杏眼圆睁,连忙打扮齐整,带了彩女宫娥,自到金銮宝殿, 奏高祖去。只听金钏响,玉环鸣,值官大使吆喝:“近侍回避,公主上殿!” 直到驾前,花枝招展,绣带飘扬。朝拜已毕,高祖问:“孩儿有何事奏?” 公主说:“有不平之事,特来奏知父皇!” 凤语茑声呼万岁,直言正色见明君: “因家突有不平事,特到金銮奏父闻。 一母胞生人四个,本来同气共枝生。 竟忘手足天伦重,反起贪谋妒害心。 父在金銮为帝主,建成守阙正储君。 受封元吉齐王府,女为公主步金门。 满门大小俱荣显,皆仗秦王创业成。 万里江山才一统,人心不足起谋争。 自从武德六年事,张尹英齐乱大伦。 私通宫掖真禽兽,笑杀群僚武共文。 女不对皇言此事,朝中谁敢再开唇? 近来数事皇知否?驸马监筵是证盟。 前遇秦王华诞日,故将羊酒贺生辰。 英齐暗带宇文宝,隐匿花园杀世民。 暗室亏心天早鉴,贼徒投首自亡身。 骨肉相残邦不幸,父皇决断这桩因。 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治其家怎治民?” 公主诉罢衷肠话,高祖听言反怪嗔! 高祖说:“前日朕差驸马监筵,既有此事,缘何不来奏朕?况世民又没 有此话来奏朕,你自回宫去,朕还要察访!”公主辞父回宫,一口不平之气, 染病在宫。高祖闻知公主染病,着张、尹二妃探望。公主闻知,分付宫娥: “闭了宫门,不许放二妃进宫。你说我病忌生人,免见罢!” 公主才闻发怒嗔,忙呼彩监共宫人: “腰拴上了金钉户,休放偏妃到寝门。 我今染病因闲气,恨杀冤家是你身。 我本金枝皇帝女,不比红尘下贱人。 “闭了宫门,不许放二妃进宫。你说我病忌生人,免见罢!” 公主才闻发怒嗔,忙呼彩监共宫人: “腰拴上了金钉户,休放偏妃到寝门。 我今染病因闲气,恨杀冤家是你身。 我本金枝皇帝女,不比红尘下贱人。 。 妖狐枉把金笼罩,养杀终无报主恩。 埋怨内臣裴副监,晋阳宫里献佳人。 自从张尹为妃后,蛊惑吾皇半世昏。 人皮裹着飞禽性,粉面包藏野兽心。 无耻丧心来探我,从今不与再相亲!” 二妃被公主数落一场,心中大恼,喝令宫娥,把砖石乱打宫门,也把公 主毁骂一番。 人怨语高声彻外,不妨惊动二妃身。 急呼彩女砖抛户,忙唤宫娥瓦击门: “父皇着我来相望,何故无由毁骂人? 四人俱是同娘养,偏你如何向世民? 巧语花言贪宝贝,翻黄道黑爱金银。 挑唆兄弟伤仁义,搬调宫闱乱礼伦。 不记三从遵女训,全忘四德失闺箴。 孽口恶言污蔑我,有朝报应祸临身! 自从今日分颜后,再不将身踩你门!” 数落一番回宫去,公主心头忿不平。 公主郁病在宫。一日,与驸马说:“可着宫官,到天策府请秦王来见我, 自有话说!”宫官径到天策府,见了秦王,启奏来意。秦王见说,也不摆驾, 上马就行,径入后宰门,进宫见了驸马、公主,施礼坐下。公主说:“秦王! 请你来别无话说,有几件紧要之物,交付与你,日月龙凤袄、山河社稷裙、 赐斩偏妃剑、金镶传国玺。你收回去,送与长孙娘娘,待朝阳掌印之日取用。 今建成、元吉与后宫合谋,觊觎宝位,不时设谋妒害。虽有天理,百凡也自 要小心!我病体若好,凡事还有主持;恐天命不常,免被他人窃取!所以请 你来,把镇国之宝,交付收藏。”一壁厢宫官进膳。驸马与秦王饮宴已毕, 秦王辞谢公主、驸马出宫。宫官捧了御用之宝,跟随秦王,径回天策府不题。 悼古伤今涕泪流,同胞手足反成仇。 如何薄俗轻仁义,却把天伦扫地休! 第六十一回唐太子赴筵中毒酒孙真人降世献仙丹 第六十一回唐太子赴筵中毒酒孙真人降世献仙丹 新辟高斋看杏花,一枝篱外特天邪。 朝来强忍春寒立,笑杀司空表圣家。 静春堂上画迟迟,一树生红照酒后。 入手风光须爱惜,莫教轻到褪芳时。 小榻支颐向日眠,维摩老去不参禅。 正怜觉性浑无着,花外一声金馨圆。 仙翁今年八十强,神楼遥望隔华阳。 杏花香底长生酒,更祝春风六万场。 园囿杏花吟处好,古今兴废说来真。 话说终南太白山,有一隐仙,姓孙名思邈,乃京兆府华原县人。自言开 皇辛酉年生,周宣帝时隐于终南太白山内修炼,曾救东海龙王二太子,龙王 以奇珍异宝相谢,先生尽皆不受,止受一部龙宫海上仙方,回生起死,普救 世人。那先生果有仙风道骨: 仙风楚楚,道貌堂堂。颜如美玉映丹砂,目似秋波涵碧甸。头戴乌巾,脑后两条纱羽带; 身披鹤氅,腰围双股紫丝条。炼丹点汞,丹成白日任飞升;服气餐霞,身等后天常不老。每游 阆苑方壶景,曾授龙宫海藏书。 那先生身伴,常跟一童子,明眸皓齿,绿鬓朱颜。身穿青布袍,头挽双丫髻, 丰神俊雅,相貌端严,无半点尘俗之气。那先生尝养一只臭狸,出入背负药 囊。怎见得? 雷声电目,钩爪锯牙。锦斑斑点墨妆文,威凛凛生风骇兽。豹变文章原有种,鲸吞意气本 来雄。 仙山仙境,那先生住的终南五台太白,果然一派仙景!怎见得? 堆蓝叠翠,接汉凌云。千重兀突似龙蟠,万仞峥嵘如虎踞。深红淡白,岩前花蕊吐清香; 结蟒盘虬,洞口藤萝垂嫩绿。看猿猴摘果上高枝,觑糜鹿寻花穿野径。听万壑松风,玩云中流 水。朝云出岫,峰恋面面起岚光;晓日悬空,崖岫层层凝紫翠。金芝烨烨神仙境,瑶草茸茸羽 士家。 那先生有日乘云游宇宙,或时骑兽走郊原,专一济人利物。不题孙思邈 先生高致,再说唐高祖驾设早朝。 晓鸡声里曙光浮,阊阖齐开拜冕旒。 霭霭祥云扶丽日,巍巍凤阁对龙楼。 百官朝拜已毕,班部中闪过淮安王李神通:“启奏陛下!自从秦府殿下数年 在外,征讨列国,功成奏凯还朝,匆匆失礼,不曾称觞相贺。臣明日薄设于 家,奉邀秦府殿下,清谈一日。请英、齐二王相陪。臣特预奏陛下。”英、 齐二王当驾奏说:“父皇!明日正是皇叔寿诞,我弟兄们合该备礼庆贺!” 高祖说:“吾儿道得是!”李神通说:“本为二殿下贺功,终不然为自己祝 寿!再不要提别的话,聊表微情而已!”高祖说:“御弟言之有理!明日当 令三个孩儿,走领高情!”高祖袍袖一展,散了文武。且说英齐二王,同回 至东府商议。齐王说:“大哥!明日皇叔府内,饮酒中间,你可先起身,问 皇叔借一杯酒,替秦王庆功。头一杯秦王断然不饮,要让皇叔,第二杯秦王 才饮。等他饮了,我也起身借酒庆功。他初次必让皇叔,二次定让大哥。大 哥饮了他的,第三次秦王必然自饮。我暗将指甲内,放些鸩毒在酒中,待秦 王吃下去,死在皇叔府中,也不干你我之罪!”建成说:“三弟奇谋妙算! 不可走漏消息!”说罢二王相别。元吉自回府中去了。霎时间, 至东府商议。齐王说:“大哥!明日皇叔府内,饮酒中间,你可先起身,问 皇叔借一杯酒,替秦王庆功。头一杯秦王断然不饮,要让皇叔,第二杯秦王 才饮。等他饮了,我也起身借酒庆功。他初次必让皇叔,二次定让大哥。大 哥饮了他的,第三次秦王必然自饮。我暗将指甲内,放些鸩毒在酒中,待秦 王吃下去,死在皇叔府中,也不干你我之罪!”建成说:“三弟奇谋妙算! 不可走漏消息!”说罢二王相别。元吉自回府中去了。霎时间, 漏声频趱银壶箭,窗外梅花月影移。 次日高祖设朝,聚下文武,传旨当驾官:“准备金缎羊酒礼物,着三位 殿下,同赴淮安王府庆贺寿诞!”三王辞驾出朝。秦王带了敬德保驾。三王 摆列銮驾,径至淮府,下马离鞍。有淮安王出府迎接,进前殿施礼而坐。三 王把朝廷赐来的礼物献上,李神通分付官校收了礼物,一壁厢排下御宴。 翠袖红裙列管弦,八珍异品尚方传。 不同世上三公府,别是人间一洞天。 传杯进斝,妙舞娇歌。酒饮数巡,食供几味。英王起身出席说:“我今日借 皇叔一杯酒,庆贺二弟。明日家下敬修脯醴,奉屈皇叔、二弟、三弟少叙, 焚香拱候,幸惟惠然!”筛下一杯,奉敬秦王。秦王将酒转敬皇叔,第二杯 秦王方才自饮。饮罢,齐王元吉起身出席说:“我小弟也借皇叔一杯酒,奉 敬二哥!”黄金瓶内斟琼液,白玉杯中泛紫霞。双手奉敬秦王。秦王起身, 转敬了皇叔;这一次却让英王。英王接过酒就饮。齐王又筛下一杯,把指甲 内藏的鸩毒,弹在酒内,递与秦王。秦王不知就里,接过酒,一饮而尽。霎 时间,只觉得: 油煎肺腑,火烈肝肠。七窍内血涌津流,遍体上浮青胀紫。阳间失却擎天柱,地府新收架海梁! 秦王一时中鸩毒而死,倒在殿上。吓得李神通魂不附体,连忙起身,走 出外面,分付:“尉迟恭!你替我管着府门,不要放了英、齐二王出去,待 我去奏朝廷知道!”淮安王不整衣冠,上马扳鞍,径到东华朝前下马。也不 候圣旨宣诏,直至金銮宝殿,启奏高祖道:“我皇!祸事到了!臣奏过圣上, 特请三位殿下饮酒,不料英、齐二人设谋,暗带鸩毒,下在酒中。秦王一时 间中毒而死,特来奔奏陛下,速行解救方好!” 高祖见说,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也不管文武班齐否,也不摆驾, 唤近侍备马来。上了龙驹,就出朝门,径到淮安王府殿上。分付旗牌官校, 即把英齐二王,送刑部羁候。近前看见秦王,七窍内虽流鲜血,两眼还睁开 看人。但张着口,不能言语。高祖两手抱定秦王,放声大哭。众文武奏说: “万岁!且清回避,恐中酒毒之气!”高祖分付官校:“快把殿下抬回天策 府去!”一面着近侍官,速写皇榜张挂云阳闹市,及各城门晓谕,不拘仕宦 经商,军民人等,如有救得秦王者,官封一品,禄赐千钟。一面召医官看视。 高祖守着秦王,捶胸跺足,痛哭号天! 唐高祖痛伤情悲号太子,忆安邦思定国两泪纷纷。 想昔日在邠州初当起义,募雄兵招虎将聚集豪英。 西河郡斩德儒先诛首恶,擒老生平霍县重奠乾坤。 隋恭帝见吾儿功劳浩大,把江山亲禅受让父为君。 擒仁果下河南削平五国,斩武周诛黑闼净扫烟尘。 虎牢关破夏兵六十余万,剿师都收萧铣翦灭奸人。 普天下起兵戈六十四处,十八家称帝号虎斗龙争。 除草寇灭强兵勋劳盖世,历风霜经汗马功著边庭。 除草寇灭强兵勋劳盖世,历风霜经汗马功著边庭。 花世界锦江山何人掌管?吐蕃侵群寇起谁领三军? 唐高祖哭多时天愁地惨,长孙妃啼不住月暗星昏。 左壁厢正丢下奉琼思爱,右壁厢单抛弃敬德情深。 金口内顿喷来烟云霭霭,玉枕边频流出血水津津。 不提高祖烦恼,且说孙思邈先生云游,恰好来到大国长安。闻知唐秦王 中毒,径来到天策府,收了榜文,说与官校:“你去通报,说我终南山孙思 邈,来救殿下!”官校忙入聚事堂奏闻。高祖听奏,急令宣至驾前。朝拜已 毕,高祖问:“先生!不幸吾儿中鸩毒而死,久闻大名,能起死回生,今天 幸得遇,望先生速施神术,救拔吾儿,自当厚报!”思邈闻说:“不知殿下 饥时中毒?却是饱后中毒?”淮安王说:“饮酒一会了才中毒,还是饱上。” 孙思邈说:“既是饱上中毒,不妨,臣要奏过万岁,赦了英、齐二王,方才 救得秦王;若不准赦,臣却难救!”高祖说:“他二人造意下的鸩毒,谋杀 秦王,罪恶已极,怎么饶得?”孙思邈说:“万岁!臣乃修道之人,只解济 人刊物,救困扶危。终不然救活一位殿下,倒坏了二位王子?臣若救都救, 不救都不救,不要灭了臣的道心!”高祖准奏,传旨:“放了英、齐二王, 姑从宽赦,各宜修省改悔!” 且说思邈先生,囊中取出一丸半红半白的药来,那金丹能起死,妙药果 回生。九转工夫就,腾云上玉京。灵丹用水磨化,倾在秦王口中。不够一个 时辰,秦王似梦方觉,如醉初醒。真魂才返体,精魄又归元。又吃上一服, 神舒气爽,站将起来,近前朝见高祖。高祖问:“吾儿!你知道什么原故, 朕今自到这里?”秦王说:“世民只晓得在皇叔家中饮酒,不知道别的事情。” 高祖又问:“吾儿!眼前的人,都认得么?”秦王道:“只有这位先生不曾 相会。”高祖把前项中毒的话,说与秦王。秦王连忙起身,谢了孙思邈先生。 高祖见救活了秦王,不胜之喜,传旨起驾回朝。进升金銮宝殿坐下,聚了文 武两班,宣孙思邈近前,高祖封官赠职。思邈说:“万岁!臣乃物外之人, 为官何用?”高祖问:“你家中还有何人?可宣来就职。”孙思邈说:“俗 家许久没有人了。”高祖说:“活命之恩,将何报谢先生?”分付当驾官: “取金银缎帛,玉带蟒衣颁赐,以尽朕心!”孙思邈说:“臣归隐山林,饥 餐松柏,渴饮涧泉,布袍草履,寒暑全无。惟知花开为春,叶落为秋,不记 人间甲子。臣受恩赐,留与何人?”高祖说:“既这等,封为妙应真人!” 孙思邈叩头谢恩。一壁厢传旨,着光禄司设宴。光华玉屑雕胡饭,细缕香芹 碧涧羹,享贺真人。那真人不餐烟火之物,朝廷旨意,只得虚领。筵宴已毕, 真人辞驾,要归山去。高祖说:“不敢久留!”着文武大臣,远送出城。百 官送出长安十里长亭,真人打个稽首,道:“列位大人!不劳远送,我小道 就此拜别了!”那真人驾一道祥云,冉冉腾空而去。 建成元吉太无情,屡起阴谋杀世民。 湛湛青天难隐蔽,直交玄武箭亡身。 第六十二回程咬金打散文学馆尉迟恭大闹税课司 第六十二回程咬金打散文学馆尉迟恭大闹税课司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 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画漏长。 云鬓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裤金人捧御床。 忆昔明皇初御天,玉车频此驻神仙。 龙盘藻井喷红艳,兽坐金床吐碧烟。 门外笙歌岐薛醉,月中台榭后妃眠。 自从戎马生河洛,深锁蓬莱二十年。 贤愚赞罢宜收韵,故事开谈再整新。 孙真人去后,百官都转长安。天色已晚,各回府去不题。话说齐王元吉, 一日到东府见英王。齐王说:“有一桩事,特来与大哥商议。你看如今往往 来来,都是天策府的总管,你我两府,并没一个好将官。欲要招贤纳士,又 恐被那干人打搅。你我明日去奏父皇,只说天策府内众总管,因屡立战功, 俱嫌官卑职小。本该升擢,奈律例不通。今国家承平之日,不通经律,难以 居上治民,要将天策府聚事堂,改建为文学馆,翰林院推选两员文学高的为 师。却把那干将都拘束于馆内,攻习三年,待书律精通之日,才好量才升擢。 那其间,任你我招贤纳士,延揽英豪,久后省得无人辅佐!”英王说:“三 弟言之有理!明日早晨,我就与你去奏父皇。”齐王说罢起身,辞别英王, 径回府去了。不觉天色已晚,一宵晚景不题。 且说次日,唐高祖驾设早朝,只见:宫草霏霏承委佩,炉烟细细驻游丝。 文武朝贺已毕,闪英、齐二王出班,当驾前奏说:“父皇!今有秦王麾下众 总管,因在边久立功勋,不曾加官进秩,声扬于外。臣恐众心有变,特此奏 闻。”高祖说:“原该加增爵禄。”英、齐二王说:“父皇!那一干将,久 习战阵兵韬,不省治民吏事,怎么就好升擢?如今且将天策府聚事堂,暂改 为文学馆,点选四员翰林官,才高望重者为师,着众总管俱赴馆内,攻习经 书律令,限三年为卒。待他文法通晓,方可擢用。”高祖准奏即宣秦王上殿。 高祖说:“吾儿!你麾下众总管,朕想有功之臣,俱该不次升用。但恐不谙 经律,难以治民。且将聚事堂,改为文学馆,选几员翰林院官为师,限众将 在馆中攻习三年,待文法通晓,才好升擢。”秦王领旨辞朝,回到天策府坐 下,诏十八学士近前。哪十八学士? 王府记室三员:房玄龄、杜如晦、虞世南。 文学二员:褚亮、姚思濂。 主簿一员:李玄道。 谘议典签一员:苏勖。 参军三员:蔡允恭、颜相时、薛元敬。 军谘祭酒一员:苏世长。 天策府从事中郎一员:于志宁。 记室一员:薛收。 国子助教三员:陆德明、孔颖达、盖文达。 仓曹一员:李守素。 仓曹一员:李守素。 元吉英王用计深,奏开文学禁功臣。 潜收总管攻条律,拘束英雄诵鲁论。 叔宝定方皆锐志,士廉唐俭亦潜心。 长孙无忌知坟典,公瑾开山识古今。 敬德挥拳操战法,咬金拽袖演兵文。 馆中不习亲民事,终日纷纷说战征。 不提众总管之事,却说英、齐二王,一日朝贺高祖已毕,当驾启奏:“臣 两府缺少家将人役,今要招募将士,特来奏闻父皇!”高祖准奏:“吾儿任 便招募!”英、齐二王大喜,辞驾出朝,各回本府。门首都扯起招贤旗号, 选募武艺精熟骁勇之士。半月之间,两府聚下二三百壮士。 不提英齐二王招募,再说文学馆中,程咬金一日与尉迟恭商议说:“我 们在馆日久,郁闷无聊,暂出外面闲耍一回去。”二人起身,往外就走。秦 叔宝瞧见,想:“这两个勇夫,又惹祸去了!”叔宝问说:“你二人哪里去?” 咬金说:“秦大人!我二人郁闷日久,到街坊消遣,片时就回。”叔宝说: “朝廷旨意,三年不许出文学馆门。今止一月光景,你们就要出外闲走,朝 廷知道,只道主公管束不严。且不要去!”二人不听叔宝谏阻,大跨步出府 去了。 咬金与敬德同行,却往税课司门首经过,正遇张、尹二太师收税钞。只 见众多客商,口出怨言。敬德站住问说:“你这干人,为何在此报怨?”众 客商说:“小人们是过往客商,有货俱各报官纳税,本官贪利剥民,称兑银 两,加二增耗,尤自不足,阻掯文票,不即打发,有误众商程期,以此众人 心下报怨。”敬德近前来,手指二太师道:“你这两个贼,怎么不改前非, 仍旧在此剥取民财?”那二太师见敬德在众客商面前毁骂,怒气填胸,就把 案上砚台,双手掇起,望敬德劈脸打来。敬德闪一闪,舒过手,攥住二太师, 劈脸几拳,打翻在地。程咬金假意上前劝解,与敬德走了。 来至云阳闹市,咬金说:“我们到酒馆中耍一耍去!”二人同进一座酒 馆,只见各坐头上人都坐满了,饮酒狂歌酣唱,掷色猜枚。敬德说,“程将 军!这干是什么人?见我们来,公然不站起身?”咬金说:“大人!管他什 么人,只是打才怕,料然不是你我之辈!”敬德问:“你们都是什么人?” 坐中有人答应说:“吾等是英、齐二府新招的勇士。”程咬金说:“我们在 唐朝随着秦府殿下,东征西讨,数年汗马功劳,尚然只如此,你们新招的勇 士,就这等轰轰烈烈,狐假虎威!”那咬金挥拳就打。 手开如铁扇,拳起似飞轮。 打倒称雄士,丢翻习武人。 大鹏单展翅,猛虎急翻身。 大鹏单展翅,猛虎急翻身。 众多新勇士,打得面肿口唇青! 众勇士被咬金一顿打散了,都跑回英、齐二府,负屈伸冤:“主公!西 府麾下的尉迟恭、程咬金,在街上生事,见说我等是殿下二府新招的人,故 意寻衅厮打,把我众人都打伤了,特来启奏主公!”英、齐二王见说大恼, 分付官校:“备马来!”二王上马扳鞍,来至东华朝前下马,径入长朝宝殿 见高祖,把尉迟恭、程咬金违法的事,奏上高祖。英、齐二王方奏罢,只见 张、尹二太师,入朝俯伏金銮宝殿,口道:“冤屈!适才尉迟恭往税司经过, 怪臣不与他施礼,把臣二人欺凌殴打,情法难容,特来伸诉!”高祖即时传 旨,着近侍官到天策府宣秦王,并众学士来。不多时,都宣到驾前。 高祖说:“寡人有旨,限众官在馆攻习三年,怎么才只一月,放尉迟恭、 程咬金出外生事?似这等,难补外任牧民。”孔颖达奏说:“万岁!众总管 自幼习学武艺兵韬,不曾精于文典,非比童稚,可以收养放心。且众将久习 征战,驰骋弓马,心胸旷荡,谁人肯受拘束?在馆只讲谈武略,徒费心力何 用!”高祖说:“即这等,散了文学馆罢!把尉迟恭送西台御史褚亮,问殴 打二太师之罪!”秦王领旨出朝,回天策府,散了文学馆。众总管听见,各 人欢天喜地,都说:“好了!才得脱离罗网!”一齐往外就走。程咬金赶上 前,一手攥住两个,照脊梁栽上几拳:“你众人怎么不谢我一声,就散去了? 若不亏我同敬德出外这一打,众人怎么得散?”各官大笑而别。话说褚亮入 朝奏闻:“有尉迟恭因见二太师贪污,两下里互相结扭,大臣不合动拳,只 该罚俸三个月。”高祖准奏,依拟发落。 不提散了文武,话说英、齐二王,一日入朝,朝见高祖,奏说:“父皇! 臣闻得满城中传说,西府众总管,都怨望朝廷,说今遇太平时节,不放回家 养亲,又不调补外任。我皇该把这干人,升调出京,以杜众口私议。”高祖 准奏,就传旨到天策府,宣众总管入朝。不多时,宣至驾前。高祖说:“你 众总管屡从征讨在外,今遇太平之日,各人回去,省亲三年,赴京升擢外任。” 众总管谢恩出朝,径来到天策府。见了秦王,把旨意养亲回家的话,一一奏 闻。秦王说:“既蒙圣旨,你众总管待限满,即便来京听用。”众总管说: “蒙主公大恩,臣等怎敢忘背?” 众人拜辞秦王,出了天策府,却来到皇亲府,辞长孙无忌。无忌说:“列 位大人!哪里去?前日聚会一处?”徐茂功说:“蒙万岁有旨,着我众人回 家省亲三年,以此特来拜辞皇亲大人。”长孙无忌说:“列位大人!这一回 省,动经三年,倘主公有好事到来,临期也要心腹人辅佐。你列位曾见英、 齐往日行径么?万有不测之事,你列位也不知道,将数年汗马之劳,都成画 饼!依我愚见,列位大人不要去远,只在潼关外、霸陵川四散居住。如有紧 急事情,我好差人知会。还有一件要紧之言,我们如今商议机密之事,切不 可走漏消息,恐防英齐不仁。明日虽则我差人来,知会列位大人,还用立功 的文凭印信。那时节,或人知觉,就有凭据。”茂功说:“皇亲大人见事极 明!”各人起身,辞别出府,离长安城去了。 再说英、齐二王,探听得西府散了总管,不胜之喜。与张、尹二妃合谋, 每日在高祖驾前,谮毁秦王有阴谋篡位之心。高祖听说,心中半疑半信。一 日,元吉密奏高祖:“父皇如今不杀秦王,宝位恐不可久!”高祖说:“彼 有定天下之功,罪状未著,何以为辞?”元吉说:“父皇!只宜速断,以绝 祸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若不听儿言,只恐临危噬脐,悔之晚矣!” 祸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若不听儿言,只恐临危噬脐,悔之晚矣!” 第六十三回玄武门太子交锋显德殿秦王即位 第六十三回玄武门太子交锋显德殿秦王即位 天上何人驾玉龙,荡摇银甲下长空。临高一览江山换,人在琼瑶世界中。滕神翦水,素女 裁冰。花落梁园,絮飞灞岸。云母作楼台,看来天地不知夜;梅花飘楚笛,飞入园林别是春。 万里江涛,玉裹银妆真似画;半轩梅影,珠辉月映不胜清。真个撒向樽前欺酒力,飞来纸上恼 诗人。扬州观里发琼花,陈苑田中栽玉树。骚人闭户,恍然银阙神仙;学士烹茶,那羡冰山富 贵。王子猷高情访戴,孟浩然野兴寻梅。处处有田堪种玉,村村无地不开花。正是:千山鸟飞 绝,万径人迹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雪赋一篇吟好处,词章数段玩来真。 一日,唐高祖驾设早朝,百官朝拜已毕,宣秦王世民直临御前。高祖说: “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汝之劝,向欲立汝为嗣,汝固辞不从;且建成居 长,为嗣日久,吾又不忍复夺其位。朕观汝兄弟,各怀异志,各不相容,若 同处京邑,必有妒争之患。朕思忖,今着汝还居洛阳,自陕以东,皆汝主之。 仍赐汝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如汉梁孝王故事,岂不两全?”秦王泣曰: “非所愿也!只吾兄弟怀意甚歹,臣岂敢远离膝下?但得昏定晨省,此臣本 心,安望居大位乎?”高祖说:“既吾儿孝友纯笃,朕复何忧?行止亦听汝 所欲!”一壁厢散了文武不题。 却说六月中,高祖设朝,日中大会群臣,共议治平之事。见正西方一颗 星,其大如斗,流光荧耀,过午不散。高祖大惊,问钦天监台官傅奕等曰: “汝掌司天,深明天文之道,此星何名?主何兆应?”傅奕、李淳风直至驾 前密奏,“臣按天官书,此为太白阴星,乃上公大将军之象。此星出不经天, 出东当伏东,出西当伏西。今过午为经天,经天则天下革命。况又见于秦雍 州,分应在秦王,当有天下!”高祖问:“应在何时?”傅奕奏说:“合在 八月上旬!”高祖说:“既如此,就着李淳风密以此星事状,授之秦王!” 李淳风领旨出朝,径来至天策府,进入聚事堂,朝拜秦王。秦王问李淳风: “你来必有话说!”李淳风说:“主公!臣等已见两次太白经天,现于秦雍 州之分,合应主公继登宝位。今日万岁临朝,至午亲见。问及臣等,臣等奏 说,此星出不经天,出东当伏东,出西当伏西;今过午为经天,经天则天下 革政,况又见于秦雍州之分,主二殿下当有天下。万岁即遣臣以此事状,密 启主公得知。主公须预为之备。”秦王说:“帝王之位,非比寻常,自有天 数!不可循私,离间我兄弟,再勿多言!”李淳风只得辞了秦王出府,心下 自想:“还去与长孙皇亲计议!径至皇亲府,见了长孙无忌,把太白经天, 奏闻高祖之语,及圣旨传论秦王,秦王推让之意备细说了一遍。长孙无忌说: “先生!待我计处停当,相约通报!”李淳风言别而归。 长孙无忌回转后堂与夫人于氏商议,把传位之事,说了一遍。“我如今 要差人到霸陵川知会众总管,没有天策府印信文凭,要夫人去见长孙娘娘, 暗暗地要包一纸印信文凭付我,不可使殿下知道。作速回府,以便行事!” 于夫人即时打扮齐整,上了宝轿,家童径抬至天策府下轿。长孙娘娘闻报皇 亲夫人来望,移步殿堂,迎进宫院。夫人依国礼朝贺娘娘,长孙娘娘以家礼 相见夫人,分宾坐下。于夫人说:“娘娘恭喜!不日殿下登宝位了!八月上 旬,该传天下。你哥哥要知会众总管人关,没有殿下的印信文凭,特来私与 娘娘商议。”长孙娘娘说:“如要文凭不难!”一壁厢分付设宴,款待夫人。 不多时,备下筵宴,长孙娘娘与夫人饮宴已毕。娘娘取出印信,印下一纸文 凭,递与夫人。夫人接了藏在袖内,辞别娘娘,径回府中。见了长孙无忌, 就把文凭亲递在乎。无忌万千之喜,即时修下书缄,差一个心腹家将,分付: “你快到霸陵川,寻见徐茂功,将这封书悄悄亲手递与他,要他知会众总管, 早至长安。不可走透消息!” 不多时,备下筵宴,长孙娘娘与夫人饮宴已毕。娘娘取出印信,印下一纸文 凭,递与夫人。夫人接了藏在袖内,辞别娘娘,径回府中。见了长孙无忌, 就把文凭亲递在乎。无忌万千之喜,即时修下书缄,差一个心腹家将,分付: “你快到霸陵川,寻见徐茂功,将这封书悄悄亲手递与他,要他知会众总管, 早至长安。不可走透消息!” 不觉八月上旬将近,李淳风又往天策府朝见秦王,力劝秦王行周公之事, 以安国家存亡之机,正在今日。秦王曰:“虽有仇敌,无可奈何!”值房玄 龄、杜如晦自外而入,秦王问道:“众人劝我举兵,早定大位,汝二人以为 可否?”房、杜俱说:“此金石之言也,殿下当从其请!今不早图,恐有后 悔!”秦王闻言,沉吟半晌。如晦又说:“前日英、齐二王奏闻万岁,特遣 众将,各回省亲者,盖欲谋殿下,先去羽翼,以孤殿下之势。今殿下股肱羽 翼尽已散去,一旦祸机窃发,不惟府朝涂地,实乃社稷之忧,愿早决计!” 秦王道:“众言虽当,奈吾父皇在上,恐怒见责,实招不孝之名!”李淳风 又近前奏说:“事不早决,追悔立至,况元吉凶戾,终不肯事其兄。当日曾 与其护军薛实说道,‘我但除得秦王,则取东宫如反掌耳!’彼与太子谋乱 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乱心无厌,何所不至!若使二人得志,天下非复唐 有!殿下奈何徇匹夫之节,忘社稷之计乎?”秦王犹自沉吟道:“汝等且退, 俟吾静以筹之!”众官辞别秦王,各回衙门去了。 又过数日,李淳风自想吉期已迫,秦王主意未定,恐误大事,径到长孙 无忌府中。相见已毕,说:“皇亲大人!明日癸亥,合该交传宝位之辰,奈 二殿下犹豫不从,特来请见大人计议。事不宜迟,非皇室至亲,不能辅就大 功!”长孙无忌说:“先生!前日蒙示教,我已将主公麾下众官,聚集在此。 有了定国诸臣,何愁大宝不定!”邀李淳风进入后堂,与众总管相见。李淳 风说:“主公只在明日登位,今藉列位将军,随机应变!”说罢,长揖而别, 出皇亲府去了。 天命当归真命主,经天太白现星文。 设朝高祖亲观见,术士淳风断得灵。 说与长孙施计策,用印修书到霸陵。 师师总管皆欢悦,纷纷散将尽知闻。 太平天子登基日,四方龙虎会风云。 其日晚间众总管一齐全装披挂,插箭弯弓。到了三更时分,众总管都来 到天策府击门,一齐吆喝:“请主公即位!”守门官校击鼓,传报秦王。秦 王分付不要开门,也不答应。众总管见击不开门,各人计议,取数十条红绵 索,各人攀援而上,把天策府门楼拴缚停当,呐喊一声,众人踊力,只一扯, 响亮一声,好似黄河倾两岸,华岳倒三峰,把天策府门楼扯倒。众总管齐拥 进聚事堂,口称:“请主公登位!”秦王闻知,急忙走将出来,问说:“你 众总管回家省亲,怎么都在京师?”众官答应说:“闻知主公将登大宝,以 此众臣不敢远去,都在附近地方伺候!”只见长孙无忌、秦叔宝、高士廉、 尉迟恭、殷开山等,近前奏说:“主公!英、齐屡次设谋暗害,若不早除, 必中其毒!”秦王叹曰:“骨肉相残,古今大恶!吾诚知祸在旦夕,欲伺其 发,然后以义讨之,未为晚也!公等且更图之。”敬德道:“人情谁不爱其 死,今众人舍死相随,乃天授也!殿下若不用臣言,臣将窜身草泽,不能留 居左右,交手受戮矣!”长孙无忌说:“不从敬德之言某亦当相随而去,不 能伏侍殿下了!且殿下以舜为何如人?使舜浚井不出,则泥于井;完廪不下, 则灰于廪,安能泽被天下,法传后世乎?”秦王说:“凡事三思而行,勿今 后悔!可令术士卜其吉凶。”适值张公瑾自外入见,秦王道:“来得恰好! 为我卜之!”公瑾取阄投地曰:“卜以决疑,今事在不疑,又何卜乎?倘卜 而不吉,岂得已乎!”众总管一齐拥上,替秦王戴盔贯甲,束带披袍,扶上 灵毬马,簇拥出了天策府。众将先入,埋伏于玄武门侧。 必中其毒!”秦王叹曰:“骨肉相残,古今大恶!吾诚知祸在旦夕,欲伺其 发,然后以义讨之,未为晚也!公等且更图之。”敬德道:“人情谁不爱其 死,今众人舍死相随,乃天授也!殿下若不用臣言,臣将窜身草泽,不能留 居左右,交手受戮矣!”长孙无忌说:“不从敬德之言某亦当相随而去,不 能伏侍殿下了!且殿下以舜为何如人?使舜浚井不出,则泥于井;完廪不下, 则灰于廪,安能泽被天下,法传后世乎?”秦王说:“凡事三思而行,勿今 后悔!可令术士卜其吉凶。”适值张公瑾自外入见,秦王道:“来得恰好! 为我卜之!”公瑾取阄投地曰:“卜以决疑,今事在不疑,又何卜乎?倘卜 而不吉,岂得已乎!”众总管一齐拥上,替秦王戴盔贯甲,束带披袍,扶上 灵毬马,簇拥出了天策府。众将先入,埋伏于玄武门侧。 原来张、尹二妃,窃知秦王来意,飞骑报知建成。建成急召元吉商议。 元吉忙来东府见英王说:“大哥!今宜勒兵不朝,以观形势!”英王说:“秦 府兵备已严,你我且当俱入朝参,自问消息,再作准备!”二王遂并马同进 朝门,直至临湖殿。觉有变动之象,二王连忙勒转马头,便欲出宫。秦王望 见,乃大呼曰:“反贼至此,欲逃何往?”持枪欲刺建成,建成勒马便走。 秦王追赶,左手飞鱼袋内取弓,走兽壶中拔箭,扯开弓,搭上箭。正待射时, 秦叔宝看见,策马趱近秦王马后,把弓只一推,箭一声响,正中建成背窝, 两脚蹬空,倒下马来。长孙无忌刺斜里跑进,—刀斩讫。 后面尉迟敬德领七十骑续至,正遇见元吉前走。左右一齐正要射他,忽 见元吉坐下马,失了前蹄,将元吉掀在马下。秦王持枪直刺元吉,因打马赶 上,慌忙了一些,其马奔入林中,为木枝所绊,坠不能起。元吉骤马至前, 遂夺秦王手内的弓,将欲射秦王。忽被敬德跃马持鞭,大呼:“不得无礼! 敬德在此!”元吉惊惧,丢了秦王,遂弃马奔入武德殿去。后面军人大喊, 弓弦响处,是敬德射中元吉,带箭而走,被敬德赶上斩之。随后东宫齐府将 帅,领三千兵拥至,来攻玄武门时,门已紧闭,无由得入。人马聚在一处, 喊杀震天。敬德将建成、元吉首级出示,众将见了大惊,乃大呼曰:“吾等 为主报仇,不就此杀人,更待何时!” 方与敬德交战,未及数合,只见秦府千余骁骑,汹涌而入,内外夹攻, 众兵大溃。秦王急止之曰:“勿得动手!吾杀兄弟,不干汝众之事!”东宫 齐府兵将听见,渐自散去。 时高祖正与宫人游舟,在海池戏乐,只见敬德擐甲持矛,直至帝侧奏说: “英齐二王作乱,秦王已率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将首级报知!”高祖 大惊,抱头而哭曰:“不意今日乃见此事!”裴寂奏说:“二王今日自取其 祸,万岁自宜保重!”高祖曰:“父子天性也,虽自招祸,二儿于九泉之下, 亦怀痛恨。吾今不能治家,何以立国?”言罢又哭,昏绝于地。众官劝止。 后人有诗为证: 太白经天事可惊,故交秦府动刀兵。 高皇自是无筹略,致子双亡一羽轻。 萧瑀、陈叔达近前奏曰:“东宫、齐王,自兴兵以来,未始与谋;既立 之后,又无功德于天下,徒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 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忧矣。”高祖曰:“卿言正合朕心!”乃 降手敕,令内外诸侯,俱受秦王节制。又传令以礼殡葬英、齐二王,然后召 秦王入朝,呜咽泣下,曰:“建成、元吉何罪?不请于朕,汝遽杀之,恐难 逃不义之名!”秦王亦泣曰:“昔御园中使黄太岁试槊,淮安王府饮臣鸩酒, 此皆有意欲害世民。幸天理昭然,得以不死。今日之事,实出无奈。况二人 乱伦篡逆,其情屡见,若不先举,世民必死于二人之手矣!”父子相向大哭。 有间,高祖从百官之请,即下诏传位于秦王。秦王受命,遂即位于东官显德 殿。你看: 之后,又无功德于天下,徒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 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忧矣。”高祖曰:“卿言正合朕心!”乃 降手敕,令内外诸侯,俱受秦王节制。又传令以礼殡葬英、齐二王,然后召 秦王入朝,呜咽泣下,曰:“建成、元吉何罪?不请于朕,汝遽杀之,恐难 逃不义之名!”秦王亦泣曰:“昔御园中使黄太岁试槊,淮安王府饮臣鸩酒, 此皆有意欲害世民。幸天理昭然,得以不死。今日之事,实出无奈。况二人 乱伦篡逆,其情屡见,若不先举,世民必死于二人之手矣!”父子相向大哭。 有间,高祖从百官之请,即下诏传位于秦王。秦王受命,遂即位于东官显德 殿。你看: 啭流莺绕。玉炉中沉烟缭绕,金殿上仙乐轻清。琼簪珠履,披袍束带拜丹墀;绣袄锦衣,执斧 檠瓜随御驾。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 百官赴阙,舞蹈扬尘。山呼万岁。朝贺已毕,改武德九年为贞观元年,称号 太宗皇帝,尊高祖为太上皇,张、尹二妃为皇太妃,退居长乐宫。册立长孙 氏为皇后。文武百官,俱加爵禄。遣人召魏徵来见,魏徵俯伏殿前。太宗曰: “汝何为离间我兄弟?合得甚罪!”百官见说,尽皆恐惧。魏徵容色不变, 举止自若,对曰:“先太子早从徵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大怒曰:“败 臣到此,尚自不屈!”喝令推出斩之。敬德跪曰:“此等忠臣,正当容留!” 太宗笑曰:“我亦知玄成经济大才,素抱忠义,故戏之耳!”亲举酒压惊, 拜为詹事主簿。徵乃招王珪、韦挺入见,俱拜为谏议大夫。凡是二宫将士, 亦各有封赏。大赦天下。以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宇文士及为中书令,萧 瑀、封德彝为仆射。诸若秦府将士,并皆重用。是日,杀牛宰马,大赏士卒, 开仓赈济,百姓大悦。 忆昔太宗居宝位,近臣传诏赐皇封。 唐朝景运从兹盛,舜日尧天喜再逢。 第六十四回太宗渭桥立盟药师阴山奏凯 第六十四回太宗渭桥立盟药师阴山奏凯 画乾朱旗叠嶂开,千秋玄岳得追攀。 宋人空祭飞来石,禹贡重寻大茂山。 树裹河流迷九曲,霜前军令肃三关。 新诗自爱苍苔好,不是燕然勒石还。 郓州城头晓角悲,鱼山山路转逶迤。 征夫篝火来炙谷,客舍斧冰方作糜。 披草曾寻曹植墓,献花难问智琼祠。 村童相聚浑无赖,争逐铃声送画旗。 西极明王款近关,旃裘半曳珥双环。 繁华初上千金堰,紫萃偷窥万岁山。 禁御年深羌果美,沙陀天远戍旗闲。 汉家作意求龙种,争及输来汗马班。 圣明亲赐万方归,双舄犹循旧路飞。 白昼雷声生积水,青天虹影挂斜晖。 江淮烟火逢寒食,京洛风尘化素衣。 驷马重过春好在,函关残月莫依依。 兵收塞北狼烟净,词整降夷帝业成。 话说突厥闻知太宗杀了建成、元吉,自登大位,高祖退居后宫,便与诸 将商议,欲乘大唐国势未定,举兵侵伐。颉利可汗部下有一骁将,覆姓耶律, 名伯材,劝颉利结连突利可汗起兵,并力攻击,许以割地平分,必获全胜。 颉利大喜,即便遣使前去。后遂命耶律伯材为元帅,调选副将令狐易牙等, 起兵十万,入寇烃州。登山越野,夜宿晨食,不只一日,已到渭水便桥之北, 安了营寨。乃先遣心腹将士执失思力,来见太宗,探听虚实。思力领旨,径 至东华朝前下马候宣。黄门官报入,太宗传旨:“宣进殿阶!”执失思力朝 拜已毕,奏说:“今有突厥二可汗,兴百万之众,业已至近,其锋甚锐,愿 与大唐决一雌雄!”大宗大怒,责之曰:“吾昔与汝可汗面结和亲,遣赠金 银蜀锦无筭者,欲以敦邻好耳。今汝可汗背盟入寇,宁无愧乎!汝虽生自戎 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夸强盛!”喝令:“推出斩之!”思力惊 惶失措。闪过萧瑀、封德彝奏说:“此人外国来使,宜以礼遣。”太宗道: “我今遗还,虏必谓我怯,愈肆凭陵,不若杀之以示威!”瑀等力奏劝免。 太宗乃囚思力于门下,即自全装披挂,绰枪上马,径出玄武门。带高士 廉、房玄龄等,飞骑直至渭水。马上大呼曰:“臊狗奴!曾见朕否?朕与汝 约为兄弟,永不相犯,何负约入寇,欲来自送死耶?”突厥闻言大惊,众皆 下马,罗拜地下,咸呼万岁,声闻数十里。随后唐兵拥至,旌旗蔽野,剑戟 森严,各依次序,排列阵前。太宗把手一麾,令众军远退,独与颉利,只隔 一水之地,二人对语。萧瑀叩马谏曰:“陛下何轻万乘之尊,而与虏对语乎?” 太宗曰:“吾筹之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倾国而来,直抵郊旬者,以 我国有内难,朕新即位,不能抗御故也。我若示之以弱,闭门自守,虏必纵 兵大掠,不暇复制!故朕轻骑独出,意若轻之,震耀军容,使知我必战。今 虏既深入,必有惧心。与战则克,与和则固,制服突厥,在此一举,汝试观 之!”萧瑀又奏说:“此等之人,人面兽心,亦宜谨防。” 太宗曰:“吾筹之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倾国而来,直抵郊旬者,以 我国有内难,朕新即位,不能抗御故也。我若示之以弱,闭门自守,虏必纵 兵大掠,不暇复制!故朕轻骑独出,意若轻之,震耀军容,使知我必战。今 虏既深入,必有惧心。与战则克,与和则固,制服突厥,在此一举,汝试观 之!”萧瑀又奏说:“此等之人,人面兽心,亦宜谨防。” 萧瑀问说:“突厥未和之时,诸将争战,陛下不许,臣等以为疑。既而 虏反自退,不识何故?”太宗道:“朕见突厥之众,多而不整,君臣之志, 唯贿是求。当其请和时,可汗独在水西,鞑官皆来谒我。我若将彼擒缚,因 而袭击其众,势如拉朽。再遣长孙无忌、李靖等,伏兵于幽州以待之。虏若 奔归,伏兵邀其前,大军蹑其后,灭之如反掌耳。所以不战者,以朕即位日 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且当静以抚之。倘一与虏战,结怨既深,所损甚 众,虏或惧而修备,则吾未可得志矣。故卷甲韬戈,陷以金帛,彼既得所欲, 势必自退。使其志骄惰,不复设备,然后养威俟衅,一举可灭也!将欲取之, 必如与之,正此之谓。卿知之乎?”萧瑀拜谢说:“陛下神机妙算,非臣等 所及!”是日,太宗带领众将一行人马还朝,群臣称贺。大排筵宴,赏劳将 士。 正饮酒间,忽报伐州都督张公瑾来见。宣至驾前,公瑾朝拜已毕,奏说: “突厥急思归计,乘势追之,无有不胜,今何为听其自去,不令追袭邪?” 太宗曰:“颉利亦能用兵,彼军马虽退,必于险处埋伏,以防追兵。我若追 之,正中其计,不若纵他远去,缓以图之,使虏不为提防也。”公瑾说,“颉 利今虽受盟,其心暴狠,若不剿除,终为后患。况有可取之理!”太宗问说: “卿何以知其可取?”公瑾奏道:“臣知颉利纵欲逞暴,杀害忠良,亲信佞 奸,一也;颉利一向倚众为国,今薛延陀诸部,况多悖叛,其势已孤,二也; 又突利诸将,各有小过,便不相容,离心者广,三也;塞北不毛之地,今天 寒霜早,其糇粮必不能接济,四也;颉利今疏远自己族类,反亲委诸胡,若 天兵一临,必生内变,五也;先年中国之人,多有流入北地者,今不过所在 啸聚而已,若知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突厥有此六败,是以知其可取!” 太宗曰:“颉利既许和亲,又从而讨之,恐失信于外国。”公瑾又说:“昔 汉高祖与项羽割鸿沟为盟,随后高祖袭之,一战成功。况虏乃无父无君之辈, 何以信为?乘今粮饷丰足,人马精强,兵至一鼓可灭矣!”太宗闻奏乃悟曰: “卿真金玉之论!”即刻传旨,封李靖为都总管,张公瑾、李世勣为副总管, 薛万澈为先锋,其余柴绍、尉迟恭等,皆分道进发。众将领旨辞朝,下演武 场,点选十五万人马,克日潜出长安,杀奔马邑,来收定襄。 行军正遇三冬月,地冻河凝一片冰。 羊角风飘寒透体,鹅毛雪舞冷侵人。 将军夜度关头月,战士朝穿岭首云。 夜住晓行都莫论,军行白道好安营。 大军正行之间,哨马来报说:“此是白道地方,离定襄城已不远了!” 李靖传令安营。屯下人马,即着徐茂功先领一支人马潜到碛口,烧毁颉利营 寨。又遣薛万澈当先搦战,遣柴绍领一支人马,退二十里埋伏。二将交战, 只许输不许赢。众将各自领兵去了。李靖自领一万大军,又退十余里,山坡 险处接应不题。 险处接应不题。 次早,忽有流星马报说:“唐兵已自打破阴山,各酋长率众,俱已降唐 了!”颉利闻报大惊,下令拔寨尽起。行不数里,前军报道:“有唐将张公 瑾截住归路!山险要处,扎一大营,其余兵将,皆屯贺人山下。”颉利顿足 叹曰:“败兵至此,进退无门,此实天亡我也!”突利说:“唐兵拒塞贺人 山,令我首尾不能相救,危亡见在旦夕。为今之计,只可走山后.鹈泉一道, 径往投奔北部苏尼失处,借他数千精锐人马,再来恢复数郡之地,亦未为迟。” 颉利说:“此言正合吾机!”即刻提兵走.鹈泉,欲逃往北部去不题。 却说徐茂功营中,早有细探马探知颉利投奔北部苏尼失的消息,飞报入 中军。茂功大惊说:“若彼走苏尼失处,我兵亦无能为矣!”急令尉迟恭, 领一支人马,往北部苏尼失处,随带金银千两,彩缎千匹,送与他,陈说唐 朝兵威,谕以顺逆利害,说他投降,不可收纳颉利败亡之众。敬德忙自收拾 领兵去了。茂功一面差王道宗领三千铁骑,追赶颉利。那颉利等约行二十余 里,又见哨马报来:“后面唐将追兵已近,如之奈何?”颉利便教后队作先 锋,奔往贺人山去。行不数里,果有屯兵拦挡。颉利忙唤军士,放起火来, 不多时,把唐营寨栅尽皆烧毁,一拥而过。比及唐将知时,急提兵到,颉利 已过去半日了。王道宗仍来追赶不舍。颉利引兵,过得山下,赶程前进,忽 听前面鼓声大震,一军摆开,乃是唐行军总管张宝相。宝相策马提枪,大叫 道:“颉利!吾等多时,汝可早降,免汝一死!”颉利大怒,纵马挺枪来迎, 奋勇大战! 牡丹斗杀天雄恼,玫瑰交锋骂史君。 推倒荼■奔海马,掀翻石竹泻空青。 梅花惯与槟榔斗,黄菊冲开附子兵。 金盏花开擒木贼,玉簪叶底捉人参。 梨花枪刺穿山甲,桂子刀钐郁李仁。 两将交锋才数合,忽然四下摆军兵。 两将交锋才数合,忽然四下摆军兵。 将卒成功归似箭,马蹄杂沓疾如云。 征人入塞心欢喜,士马归乡长笑纹。 迢遥古道和征道,十里长亭又短亭。 望前行够多时节,早至长安大国城。 是日,太宗正在顺天楼与群臣讲论政事,忽报李靖破突厥,擒颉利等, 回朝见驾。萧瑀奏说:“今众夷狄至此,可教见大国气象!”太宗曰:“汝 言正合朕意!”乃命盛陈文物,威仪整肃。不多时,诸将拥颉利等入见,拜 伏殿阶。颉利偷目观看,果然衣冠济济,剑佩锵锵,大与夷狄不同,暗自喝 采。太宗令释其缚,问颉利曰:“汝负盟入寇,每夸强盛无敌,今日何为被 擒?爰居突厥,曾见此威仪否?”颉利奏说:“万岁天威严重,臣不过井底 之蛙,何能窥见天日?”太宗道:“据汝累犯朕境,理合赐死,但汝每自请 盟,尚可原宥,今暂令汝在太仆寺居住,月给禄米,以待效用!”颉利等叩 头再拜谢恩,出朝去了。太宗喜谓侍臣曰:“往日太上皇因生民涂炭,拯之 水火,不得已屈于突厥,朕常切齿痛心。今颉利等,皆稽颡臣伏,庶几可雪 前耻!”乃特加李靖为光禄大夫,封卫国公。诸总管并出征将士,各各论功 升赏。位列公侯,图像于凌烟阁,赐宴庆贺功臣。昔贤有诗赞云: 当年李靖远征夷,不亚孔明善用兵。 颉利成擒皆仰德,唐朝谁敢与齐名? 虏烟影里旌旗现,瘴雨声中鼓乐鸣。 妙用鬼神应莫测,凌烟阁上说先生。 次日,太宗设朝,问群臣曰:“今突厥既亡,其部落逃散者,且置勿论; 但来降之众,计有十万,将以何策处之?”群臣议论,纷纷不一。有谓当悉 迁于河南兖豫之地,散居州县,教之耕织者。李百药奏:“宜别其种类,各 署酋长,使不相臣属,以分其势,仍于定襄地方,置都护府以统之。”魏徵 奏说:“夷狄人面兽心,弱则请服,强则叛乱,昔西晋之事可鉴。宜放之使 还故江。”温彦博奏道:“突厥穷而来归,奈何弃之?若授以生业,遂为吾 民,选其酋长,使入宿卫,披必畏威怀德,何虑后患。”太宗曰:“汝之所 见甚善,正合朕意!”遂用彦博之策,处突厥降众,东自幽州,西至灵州。 分突利故地为四州,分颉利之地为六州,左置定襄,右置云中,二都督府以 统其众。封突利为顺州都督,颉利为右卫大将军,苏尼失亦封郡王。其余酋 长,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余人。因而入居长安者,计 以万家。 传旨宜谕已毕,随命设御宴于丹霄殿,请太上皇称觞上寿。太宗把征讨 突厥,臣伏颉利等事,一一奏闻高祖。上皇大喜,谓众臣曰:“昔汉高祖困 于白登,不能报仇;今我儿灭突厥,吾付托得人,复何忧哉!”酒酣之际, 上皇亲弹琵琶为乐。乃召颉利进后殿问曰:“汝戎狄之人,亦有此乐否?” 颉利叩头奏说:“此正胡人所作,流入中国,固尝有之。”上皇乃命颉利起 舞歌,冯智戴咏诗。笑曰:“胡越一家,古未有也!”因取玉爵饮酒,就将 舞歌,冯智戴咏诗。笑曰:“胡越一家,古未有也!”因取玉爵饮酒,就将 霞觞进曰:“今四夷入臣,皆父皇威德所至,非臣力智所能及也!”是日, 父子君臣,尽欢而罢。宋贤有赠胡越一家诗云: 可汗婆娑罢舞时,南蛮酋长咏新诗。 承欢乐凯家胡越,情未如儒也未奇。 是后世享承平,万民仰德。有诗赞曰: 并州昔日潜龙起,跃汉腾云千万里。 兴师振帜聚英雄,一战西河德儒死。 兵下桃林李密亡,河南奋武世充降。 虎牢关下施谋略,百万貔貅破夏王。 翦刘除薛平梁国,弘化河西相继服。 南征萧铣楚共吴,扫尽胡尘空塞北。 重看河北凤来仪,六载功成末帝基。 圣德巍巍昭宇宙,苍生四海乐雍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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