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孙子篇目

孙子集注序
卷一计篇
卷二作战篇
卷三谋攻篇
卷四形篇
卷五埶篇
卷六虚实篇
卷七军争篇
卷八九变篇
卷九行军篇
卷十地形篇
卷十一九地篇
卷十二火攻篇
卷十三用间篇

孙子集注序
欧阳文忠公撰《四库书目》,言《孙子》注二十余家。予所见仅此:汉有曹操,唐有杜牧、李筌、陈皥、孟氏、贾林、杜佑,宋有张预、梅尧臣、王晢、何氏,诸家多托之空言,而曺操则见之行事者也。操甞创为《新书》,诸将征伐,即以《新书》授之。者胜,违者负。今《新书》不传,而见扵《李肃公问答》者,机权应变,寔夲之《孙子》。其注多隐辞,引而不彂——操之所以如鬼也。杜牧自序云:“孙武死后凡千岁,将兵者有成有败,勘其事迹,皆与武所著书一一相拞当,犹印圈模刻,一不差跌。予觧犹盘中走丸,横斜曲直,计扵临时,不可尽知。其必可知者,知丸之不能出扵盘也。”牧未甞用兵。观其与时宰论兵二书,谓尚古兵柄本出儒术,援古证今,若绳裁刀,觧使其言用,山东不足平矣。陈皥注多指謪杜之谬误,人各有见,未必为樊川病也。李筌注依《太乙遁甲》,杂引诸史,以证《太乙遁甲》,与今所存书往往不同意。古书散逸乆矣。孟氏、贾林、杜佑,即唐纪爕所集者。岐公相业足称,而文章议论亦炳焕杰出,其注即里居时撰,见《通典》。张预承历代名将,用兵制胜有合扵孙子者,编次为传,扵孙子多所发眀。梅尭臣注,文忠公谓其当与三家并传,晦翁有定论矣。孟氏、贾林、王晢、何氏,虽言人人殊,而皆扵观者有所禆益。此注之所以集也。
夫兵,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者也。然不素习扵承平之时,而姑试于有事之日,吾不知其可也。故生而悬弧,长而习射,冬而讲武,凡人之所当知者也。诗云:“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又曰:“戚战则克”。圣人之所以敎者也。余夙有四方之志,每渉猎群书而尤嗜《孙子》。《孙子》上谋而后攻,修道而保法,论将则曰仁智信勇严,与孔子合。至扵战守攻围之道,批抗捣虚之术,山林险阻之势,料敌用间之谋,靡不毕具。其它韬钤机略,孰能过之。然其言约而该,近而逺,未易窥测。今观诸家所注,或本隐以之显,或由粗而识精,或援史而证之以事,或因言而实之以人,扵是《孙子》之微词奥义,彰彰眀矣。故曰《孙子》十三篇,不惟武人根本,攵士亦当尽心焉旨哉!言乎予奉
命督军虔台,进武弁及生儒,问之,无有知是书者,故授之以梓,以广其传。
嘉靖乙卯春正月榖日,锡山谈恺,书于虔台之思归轩

孙子集注卷之一

计篇

(曹操曰:计者,选将、量敌、度地、料卒、逺近、险易,计于庙堂也。
○李筌曰:计者兵之上也。《太一遁甲》先以计神加德宫,以断主客成败,故《孙子》论兵,亦以计为篇首。
○杜牧曰:计,筭也。曰计筭何事,曰,下之五事,所谓道、天、地、将、法也,于庙堂之上,先以彼我之五事计筭优劣,然后定胜负。胜负旣定,然后兴师动众。用兵之道,莫先此五事,故着为篇首耳。
○王晳曰:计者,谓计主将、天地、法令、兵众士卒、赏罚也。
○张预曰:管子曰:计先定于内而后兵出境。故用兵之道,以计为首也。或曰,兵贵临敌制宜。曹公谓计于庙堂者何也。曰,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地之逺近,兵之众寡,安得不先计之,及乎两军相临,变动相应,则在于将之所裁,非可以隃度也。)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杜牧曰: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张预曰:国之安危在兵,故讲武练兵,实先务也。】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兵者凶器,死生存亡,系于此矣。是以重之。恐人轻行者也。
○杜牧曰:国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于兵,故须审察也。
○贾林曰:地犹所也。亦谓陈师振旅战,陈之地,得其利则生,失其便则死。故曰死生之地。道者,权机,立胜之道,得之则存,失之则亡,故曰不可不察也。书曰:“有存道者,辅而固之。有亡道者,推而亡之。”
○梅尧臣曰:地有死生之势,战有存亡之道。
○王晳曰:兵举则死生存亡繋之。
○张预曰:民之死生兆于此,则国之存亡见于彼,然死生曰地存亡。曰道者,以死生在胜负之地,而存亡繋得失之道也,得不重慎审察乎。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曹操曰:谓下五事七计,求彼我之情也。
○李筌曰:谓下五事也。校,量也,量计逺近而求物情,以应敌。
○杜牧曰:经者,经度也。五者卽下所谓五事也。校者,校量也。计者,卽篇首计筭也。索者,搜索也。情者,彼我之情也。此言先须经度五事之优劣,次复校量计筭之得失,然后始可搜索彼我胜负之情状。
○贾林曰:校量彼我之计谋,搜索两军之情实,则长短可知,胜负易见。
○梅尧臣曰:经纪五事,校定计利。
○王晳曰:经,常也,又经,纬也。计者,谓下七计。索,尽也。兵之大经不出道、天、地、将、法耳。就而校之以七计,然后能尽彼已胜负之情状也。
○张预曰:经,经纬也。上先经纬五事之次序,下乃用五事以校计彼我之优劣,探索胜负之情状。】

一曰道,

【张预曰:恩信使民。】

二曰天,

【张预曰:上顺天时。】

三曰地,

【张预曰:下知地利。】

四曰将,

【张预曰:委任贤能。】

五曰法。

【杜牧曰:此之谓五事也。
○王晳曰:此经之五事也。夫用兵之道,人和为本,天时与地利则其助也。三者具,然后议举兵。兵举必须将,能将能然后法修。孙子所次此之谓矣。
○张预曰:节制严明。夫将与法,在五事之末者,凡举兵伐罪,庙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后度天时之逆顺,次审地形之险易。三者巳熟,然后命将征之兵,旣出境则法令一从于将,此其次序也。】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张预曰:以恩信道义抚众,则三军一心,乐为其用。易曰:“恱以犯难,民忘其死。”】

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民】不畏危。

【曹操曰:谓道之以敎令。危者,危疑也。
○李筌曰:危,亡也。以道理众,人自化之,得其同用,何亡之有。
○杜牧曰:道者仁义也。李斯问兵于荀卿,答曰:彼仁义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则民亲其上,乐其君,轻为之死。复对赵孝成王论兵曰:百将一心,三军同力,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胷臆也,如此,始可令与上下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惧于危疑也。
○陈皥注同杜牧
○孟氏曰:一作人不疑。谓始终无二志也。一作人不危道,谓道之以政令,齐之以礼敎,故能化服士民,与上下同一也。故用兵之妙,以权术为道。大道废而有法,法废而有权,权废而有势,势废而有术,术废而有数。大道沦替,人情讹伪,非以权数而取之,则不得其欲也。故其权术之道,使民上下同进趋,共爱憎,一利害。故人心归于德,得人之力,无私之至也。故百万之众,其心如一,可与俱同死力,动而不至危亡也。臣之于君,下之于上,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胷臆也。如此始可与上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惧于危疑。
○贾林曰:将能以道为心,与人同利共患,则士卒服。自然心与上者同也。使士卒懐我如父母,视敌如仇雠者,非道不能也。黄石公云:得道者昌,失道者亡。
○杜佑曰:谓导之以政令,齐之以礼敎也。危者疑也。上有仁施,下能致命也。故与处存亡之难,不畏倾危之败,若晋阳之围,沈灶产,蛙人无叛疑心矣。
○梅尧臣曰:危,戾也。主有道则政敎行,人心同则危戾去,故主安与安,主危与危。
○王晳曰:道谓主有道,能得民心也。夫得民之心者,所以得死力也。得死力者,所以济患难也。易曰:“恱以犯难,民忘其死。”如是则安畏危难之事乎。
○张预曰:危,疑也。士卒感恩,死生存亡与上同之,决然无所疑惧。】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曹操曰:顺天行诛,因阴阳四时之制,故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
○李筌曰:应天顺人,因时制敌。
○杜牧曰:阴阳者,五行刑德,向背之类是也。今《五纬行止》最可据验。巫咸、甘氏、石氏、唐蒙、史墨、梓慎、禆灶之徒,皆有著述。咸称秘奥,察其指归,皆本人事。《凖星经》曰:岁星所在之分,不可攻。攻之反受其殃也。《左传?昭三十二年》,夏,吴伐越,始用师于越。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吴乎。”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殃。注曰,存亡之数,不过三纪。岁月三周,三十六岁。故曰不及四十年也。此年歳在星纪,星纪,吴分也。岁星所在,其国有福。吴先用兵,故反受其殃。哀二十二年,越灭吴,至此三十八歳也。李淳风曰:天下诛秦,岁星聚于东井,秦政暴虐,失岁星仁和之理,违岁星恭肃之道,拒諌信谗,是故胡亥终于灭亡。复曰,岁星清明,润泽所在之国,分大吉,君令合于时,则岁星光喜,年丰人安君,尚暴虐,令人不便,则岁星色芒角而怒,则兵起。由此言之,岁星所在,或有福德,或有灾祥,岂不皆本于人事乎。夫吴越之君,德均势敌,阖闾兴师,志于吞灭,非为拯民,故岁星福越而祸吴。秦之残酷天下,诛之上合天意,故歳星祸秦而祚汉。荧惑,罚星也。宋景公出一善言,荧惑退移三舎,而延二十七年。以此推之,岁为善星,不福无道,火为罚星,不罚有德。举此二者,其它可知。况所临之分,随其政化之善恶,各变其本色,芒角大小,随为祸福,各随时而占之。淳风曰:夫形器着于下,精象系于上,近取之身,耳目为肝肾之用,鼻口实心腹所资,彼此影响,岂不然欤。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盖本于人事而已矣。刑德向背之说,尤不足信。夫刑德天官之陈,背水陈者为絶纪,向山坂陈者为废军。武王伐纣,背清水,向山坂而陈,以二万二千五百人,撃纣之亿万而灭之。今可目睹者,国家自元和已至今三十年间,凡四伐赵寇,昭义军加以数道之众,常号十万,围之临城县,攻其南不拔,攻其北不拔,攻其东不拔,攻其西不拔。其四度围之,通有十岁。十岁之内,东西南北岂有刑德向背、王相吉辰哉?其不拔者,岂不曰城坚池深,粮多人一哉。复以往事验之,秦累世战胜,竟灭六国,岂天道二百年间常在干方,福德常居鹑首?岂不曰穆公已还,卑身趋士,务耕战,明法令,而致之乎。故梁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有刑德,可以百战百胜,其有之乎:尉缭子曰:不然。黄帝所谓刑德者,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世之所谓刑德也。夫举贤用能者,不时日而利,明法审令者,不卜筮而吉。贵功养劳者,不祷祠而福。周武王伐纣,师次于汜水,共头山风雨疾雷,鼓旗毁折,王之骖乘,惶惧欲死。太公曰:夫用兵者,顺天道未必吉,逆之未必凶。若失人事,则三军败亡。且天道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故智者不法,愚者拘之。若乃好贤而任能,举事而得时,此则不看时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不待祷祠而福从。遂命驱之前进。周公曰:今时逆太岁,龟灼言凶,卜筮不吉,星凶为灾,请还。师太公怒曰:今纣剖比干,囚箕子,以飞廉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龟折蓍,率众先渉,武王从之,遂灭纣。宋高祖围慕容超于广固,将攻城,诸将咸谏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高祖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克广固。后魏太祖武帝讨后燕慕容麟,甲子晦日进军,太史令鼌崇奏曰:昔纣以甲子日亡,帝曰,周武岂不以甲子日胜乎。崇无以对,遂战,破之。后魏太武帝征夏赫连昌于统万城,师次城下。昌鼓噪而前,会有风雨从贼后来,太史进曰:天不助人,将士饥渴,愿且避之。崔浩曰:千里制胜一日,岂得变易,风道在人,岂有常也。帝从之。昌军大败。或曰,如此者,阴阳向背,定不足信。孙子叙之何也?答曰:夫暴君昬主,或为一珤一马,则必残人逞志,非以天道鬼神,谁能制止。故孙子叙之,盖有深旨。寒暑时气,节制其行止也。周瑜为孙权数曹公四败,一曰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逺渉江湖,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用兵之忌也。寒暑同归于天时,故聮以叙之也。
○孟氏曰:兵者法天运也。阴阳者,刚柔盈缩也。用阴则沉虚固静,用阳则轻捷猛厉,后则用阴,先则用阳。阴无蔽也。阳无察也。阴阳之象,无定形。故兵法天,天有寒暑,兵有生杀。天则应杀而制物,兵则应机而制形,故曰天也。
○贾林曰:读时制为时气,谓从其善时,占其气候之利也。
○杜佑曰:谓顺天行诛,因阴阳四时刚柔之制。
○梅尧臣曰:兵必参天道,顺气候,以时制之,所谓制也。《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
○王晳曰:谓阴阳总天道、五行、四时、风云气象也,善消息之,以助军胜。然非异人特授其诀,则末由也。若黄石授书张良,乃太公兵法是也。意者,岂天机神宻,非常人所得知耶。其诸十数家纷纭,抑未足以取审矣。寒暑若吴起云疾风、大寒、盛夏、炎热之类。时制,因时利害而制宜也。范蠡云“天时不作,弗为人客”是也。
○张预曰:夫阴阳者,非孤虚向背之谓也。盖兵自有阴阳耳。范蠡曰,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又云设右为牝,益左为牝,早晏以顺天道。李卫公解曰:左右者,人之阴阳。早晏者,天之阴阳。竒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此皆言兵自有阴阳刚柔之用,非天官日时之阴阳也。今观《尉缭子?天官》之篇,则义最明矣。《太白阴经》亦有天无阴阳之篇,皆着为卷首,欲以决世人之惑也。太公曰:圣人欲止后世之乱,故作为谲书,以寄胜于天道,无益于兵也。是亦然矣。唐太宗亦曰:凶器无甚于兵。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也。寒暑者,谓冬夏兴师也。汉征匈奴,士多堕指,马援征蛮,卒多疫死,皆冬夏兴师故也。时制者,谓顺天时而制征讨也。《太白阴经》言天时者,乃水旱蝗雹荒乱之天时,非孤虚向背之天时也。】

地者,逺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曹操曰:言以九地,形势不同,因时制利也。论在九地篇中。
○李筌曰得形势之地,有死生之势。
○梅尧臣曰:知形势之利害。
○张预曰:凡用兵,贵先知地形。知逺近则能为迃直之计,知险易则能审歩骑之利,知广狭则能度众寡之用,知死生则能识战散之势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曹操曰:将宜五德备也。
○李筌曰:此五者为将之德。故师有丈人之称也。
○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为首,兵家者流,用智为先。盖智者能机权,识变通也。信者,使人不惑于刑赏也。仁者,爱人悯物,知勤劳也。勇者,决胜乘势,不逡巡也。严者,以威刑肃三军也。椘申包胥使于越,越王勾践将伐吴,问战焉。夫战智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则不能知民之极,无以诠度天下之众寡。不仁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不勇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也。
○贾林曰:专任智则贼,偏施仁则懦,固守信则愚,恃勇力则暴,令过严则残。五者兼备,各适其用,则可为将帅
○梅尧臣曰: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众,勇能果断,严能立威。
○王晳曰:智者,先见而不惑,能谋虑,通权变也。信者,号令一也。仁者,惠抚恻隐,得人心也。勇者,徇义不惧,能果毅也。严者,以威严肃众心也。五者相须,阙一不可。故曹公曰将宜五德备也。
○何氏曰: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非仁不可以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全此五才,将之体也。
○张预曰:智不可乱,信不可欺,仁不可暴,勇不可惧,严不可犯,五德皆备,然后可以为大将。】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曹操曰:部曲旛帜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也,道者,粮路也。主者,主军费用也。
○李筌曰:曲,部曲也。制,节度也。官,爵赏也。道,路也,主掌也。用者,军资用也。皆师之常法而将所治也。
○杜牧曰:曲者,部曲,队伍有分画也。制者,金鼓旌旗有节制也。官者,偏禆校列,各有官司也。道者,营陈开阖,各有道径也。主者,管库厮养,职守主张其事也。用者,车马器械,三军须用之物也。荀卿曰:械用有数。夫兵者以食为本,须先计粮道,然后兴师。
○梅尧臣曰:曲制,部曲队伍,分画必有制也。官道,禆校首长,统率必有道也。主用,主军之资粮,百物必有用度也。
○王晳曰:曲者,卒伍之属。制者,节制其行列进退也。官者,羣吏偏禆也。道者,军行及所舎也。主者,主守其事。用者,凡军之用,谓辎重粮积之属。
○张预曰:曲,部曲也。制,节制也。官谓分偏禆之任,道谓利粮饷之路。主者,职掌军资之人,用者计度费用之物。六者用兵之要,宜处置有其法。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张预曰,巳上五事,人人同闻,但深暁变极之理,则胜,不然则败。】

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曹操曰:同闻五者,将知其变极卽胜也。索其情者,胜负之情。
○杜牧曰:谓上五事,将欲闻知,校量计筭彼我之优劣,然后搜索其情状,乃能必胜,不尔则败。
○贾林曰: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王晳曰:当尽知也。言虽周知五事,待七计以尽其情也。
○张预曰:上巳陈五事,自此而下方考校彼我之得失,探索胜负之情状也。】

曰主孰有道,

【曹操曰:道德智能。
○李筌曰:孰,实也。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将。范增辞楚,陈平归汉,卽其义也。
○杜牧曰:孰,谁也,言我与敌人之主,谁能逺倿亲贤,任人不疑也。杜佑曰:主,君也。道,道德也。必先考校两国之君,谁知谁否也,若荀息料虞公贪而好寳,宫之竒懦而不能强諌是也。
○梅尧臣曰:谁能得人心也。
○王晳曰:若韩信言项王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谓汉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
○何氏曰:书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抚虐之政孰有之也。
○张预曰:先校二国之君,谁有恩信之道,卽上所谓令民与上同意者之道也。若淮阴料项王仁勇过高祖,而不赏有功,为妇人之仁,亦是也。】

将孰有能,

【杜牧曰:将孰有能者,上所谓智信仁勇严。若汉高祖料魏将柏直不能当韩信之类也。】

天地孰得,

【曹操李筌并曰:天时地利。
○杜牧曰:天者,上所谓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上所谓逺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杜佑曰:视两军所据,知谁得天时地利。
○梅尧臣曰:稽合天时,审察地利。
○王晳同杜牧注
○张预曰:观两军所举,谁得天时地利。若魏武帝盛冬伐吴,慕容超不据大岘,则失天时地利者也。】

法令孰行,

【曹操曰:设而不犯,犯而必诛。
○杜牧曰:县法设禁,贵贱如一。魏绛戮仆,曹公断发是也。
○杜佑曰:发号出令,校孰,下不敢犯。
○梅尧臣曰:齐众以法,一众以令。
○王晳曰:孰能法明令,便人听而从。
○张预曰:魏绛戮扬千,穰苴斩荘贾,吕蒙诛乡人,卧龙刑马谡,兹所谓设而不犯,犯而必诛。谁为如此。】

兵众孰强,
【杜牧曰:上下和同,勇于战为强,卒众车多为强。
○梅尧臣曰:内和外附。
○王晳曰:强弱足以相刑而知。
○张预曰:车坚马良,士勇兵利,闻鼓而喜,闻金而怒,谁者为然。】

士卒孰练,

【杜牧曰:辨旌旗,审金鼓,明开合,知进退,闲驰逐,便弓矢,习击刺也。
○杜佑曰:知谁兵器强利,士卒简练者,故王子曰:“士不素习,当陈惶惑;将不素习,临陈闇变。”
○梅尧臣曰:车骑闲习,孰国精粗。
○王晳曰:孰训之精。
○何氏曰:勇怯强,弱岂能一槩。
○张预曰:离合聚散之法,坐作进退之令,谁素闲习。】

赏罚孰明,

【杜牧曰:赏不僣。刑不滥。
○杜佑曰:赏善罚恶,知谁分明者。故王子曰:“赏无度则费而无恩,罚无度则戮而无威。”
○梅尭臣曰:赏有功,罚有罪。
○王晳曰:孰能赏必当功,罚必称情。
○张预曰:当赏者,虽仇怨必録,当罚者,虽父子不舍。又《司马法》曰:“赏不逾时。罚不迁列。”于谁为眀。】

吾以此知胜负矣。

【曹操曰:以七事计之,知胜负矣。
○贾林曰:以上七事,量校彼我之政,则胜败可见。
○梅尧臣曰:能索其情则知胜负。
○张预曰:七事俱优,则未战而先胜。七事俱劣,则未战而先败。故胜负可预知也。】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曹操曰:不能定计则退而去也。
○杜牧曰:若彼自备护,不从我计,形势均等,无以相加,用战必败,引而去之。故《春秋传》曰:“允当则归”也。
○陈皥曰:孙武以书干阖闾曰,听用吾计策,必能胜敌,我当留之不去。不听吾计策,必当负败,我去之不留,以此感动阖闾,庻必见用。故阖闾曰:“子之十三篇,寡人尽观之矣。”其时阖闾行军用师,多自为将,故不言主而言将也。
○孟氏曰:将,禆将也,听吾计划而胜则留之,违吾计划而败则除去之。
○梅尧臣曰:武以十三篇干吴王阖闾,故首篇以此辞动之,谓王将听吾计而用战必胜,我当留此也。王将不听我计而用战必败,我当去此也。
○王晳曰:将,行也。用谓用兵耳。言行听吾此计,用兵则必胜,我当留行。不听吾此计,用兵则必败,我当去也。
○张预曰:将,辞也。孙子谓今将听吾所陈之计而用兵,则必胜,我乃留此矣。将不听吾所陈之计而用兵则必败,我乃去之他国矣。以此辞激吴王而求用。】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

【曹操曰:常法之外也。
○李筌曰:计利旣定。乃乘形势之势也。佐其外者,常法之外也。
○杜牧曰:计筭利害,是军事根本。利害巳见,听用,然后于常法之外,更求兵势以助佐其事也。贾林曰:计其利听,其谋得敌之情,我乃设竒谲之势以动之。外者,或傍攻,或后蹑,以佐正陈。
○梅尧臣曰:定计于内,为势于外以助成胜。
○王晳曰:吾计之利,巳听,复当知应变,以佐其外。
○张预曰:孙子又谓吾所计之利,若巳听从,则我当复为兵势以佐助其事于外。盖兵之常法,卽可明言于人,兵之利势,须因敌而为。】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曹操曰:制由权也,权因事制也。
○李筌曰:谋因事势。
○杜牧曰: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势。夫势者,不可先见,或因敌之害,见我之利,或因敌之利,见我之害。然后始可制机权而取胜也。
○梅尧臣曰:因利行权以制之。
○王晳曰:势者乘其变者也。
○张预曰:所谓势者,须因事之利,制为权谋,以胜敌耳。故不能先言也。自此而后,略言权变。】

兵者,诡道也。

【曹操曰: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
○李筌曰:军不厌诈。
○梅尭臣曰:非谲不可以行权,非权不可以制敌。
○王晳曰:诡者,所以求胜敌,御众必以信也。
○张预曰:用兵虽本于仁义,然其取胜,必在诡诈。故曵柴扬尘,栾枝之谲也。万弩齐发,孙膑之竒也。千牛俱奔,田单之权也。囊沙壅水,淮阴之诈也。此皆用诡道而制胜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

【张预曰:实强而示之弱。实勇而示之怯。李牧败匈奴,孙膑斩龎涓之类也。】

用而示之不用,

【李筌曰:言已实用,师外示之怯也。汉将陈豨反,连兵匈奴,高祖遣使十辈视之,皆言可击,复遣娄敬,报曰:“匈奴不可击。”上问其故,对曰:“夫两国相制,宜矜夸其长,今臣往徒见羸老,此必能而示之不能,臣以为不可击也。”高祖怒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妄沮吾众。”械娄敬于广武,以三十万众至白登,高祖为匈奴所围,七日乏食。此师外示之以怯之义也。
○杜牧曰:此乃诡诈蔵形。夫形也者,不可使见于敌。敌人见形,必有应。传曰:“鸷鸟将击,必蔵其形。”如匈奴示羸老于汉使之义也。
○杜佑曰:言巳实能用,外示之以不能、不用,使敌不我备也。若孙膑减灶而制龎涓。
○王晳曰:强示弱,勇示怯,治示乱,实示虚,智示愚,众示寡,进示退,速示迟,取示舍,彼示此。
○何氏曰:能而示之不能者,如单于羸师,诱高祖,围于平城是也。用而示之不用者,如李牧按兵于云中,大败匈奴是也。
○张预曰:欲战而示之退,欲速而示之缓。班超击莎车,赵奢破秦军之类也。】

近而示之逺,逺而示之近。

【李筌曰:令敌失备也。汉将韩信虏魏王豹,初,陈舟欲渡临晋,乃濳师,浮木罂,从夏阳袭安邑,而魏失备也。耿弇之征张歩,亦先攻临淄,皆示逺势也。
○杜牧曰:欲近袭敌,必示以逺去之形,欲逺袭敌,必示以近进之形。韩信盛兵临晋,而渡于夏阳,此乃示以近形而逺袭敌也。后汉末曹公袁绍相持官渡,绍遣将郭图、淳于琼、颜良等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引兵至黎阳,将渡河,曹公北救延津。荀攸曰:“今兵少不敌,分兵势乃可。公致兵延津,将欲渡,兵向其后。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擒也。”公从之。绍闻兵渡,卽留,分兵西应之,公乃引军行,趋白马,未至十余里,良大惊来战,使张辽、关羽前进,击破,斩颜良,解白马围。此乃示以逺形而近袭敌也。
○贾林曰:去就在我,敌何由知。
○杜佑曰:欲近而设其逺也,欲逺而设其近也。诳耀敌军,示之以逺,本从其近,若韩信之袭安邑。
○梅尧臣曰:使其不能赜。
○王晳同上注。
○何氏曰:逺而示之近者,韩信陈舟临晋而渡夏阳是也。近而示之逺者,晋侯伐虢,假道于虞是也。
○张预曰:欲近袭之,反示以逺,吴与越夹水相矩,越为左右句卒,相去各五里,夜争鸣鼓而进,吴人分以御之,越乃濳渉,当吴中军而袭之,吴大败是也。欲逺攻之,反示以近,韩信陈兵临晋而渡于夏阳是也。】

利而诱之,

【杜牧曰:赵将李牧,大纵畜牧人众满野,匈奴小人,徉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喜,率众大至。牧多为竒陈,左右夹击,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也。
○贾林曰:以利动之,动而有形,我所以因形制胜也。
○梅尧臣曰:彼贪利则以货诱之。
○何氏曰:利而诱之者,如赤眉委辎重而饵邓禹是也。
○张预曰:示以小利,诱而克之。若楚人伐绞,莫敖曰:“绞小而轻,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于是绞人获楚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役徒于山中,楚人设伏兵于山下而大败之,是也。】

乱而取之,

【李筌曰:敌贪利,必乱也。秦王姚兴征秃发,傉檀悉驱部内牛羊,散放于野,纵秦人虏掠。秦人得利,旣无行列,傉檀阴分十将,掩而击之,大败秦人,斩首七千余级,乱而取之之义也。
○杜牧曰:敌有昬乱,可以乘而取之。传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武之善经也。
○贾林曰:我令奸智乱之候,乱而取之也。
○梅尧臣曰:彼乱则乘而取之。
○王晳曰:乱谓无节制,取言易也。
○张预曰:诈为纷乱,诱而取之。若吴越相攻,吴以罪人三千,示不整,以诱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争之,为吴所败是也。言敌乱而后取者,非也。春秋之法,凡书取者,言易也。鲁师取邿是也。】

实而备之,

【曹操曰:敌治,实须备之也。
○李筌曰:备敌之实。蜀将关羽欲围魏之樊城,惧吴将吕蒙袭其后,乃多留备兵守荆州。蒙阴知其旨,遂诈之以疾,羽乃撤去备兵,遂为蒙所取而荆州没吴,则其义也。
○杜牧曰:对垒相持,不论虚实,常须为备。此言居常无事,邻封接境,敌若修政治实,上下相爱,赏罚明信,士卒精练,卽须备之。不待交兵然后为备也。
○陈皥曰:敌若不动,完实,我当谨备,亦自实,以备敌也。
○梅尧臣曰:彼实则不可不备。
○王晳曰:彼将有以击吾之不备也。
○何氏曰:彼敌但见其实,而未见其虚之形,则当蓄力而备之也。
○张预曰:经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有余则实也,不足则虚也。言敌人兵势旣实,则我当为不可胜之计以待之,勿轻举也。李靖《军镜》曰:“观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

强而避之,

【曹操曰:避其所长也。
○李筌曰:量力也。楚子伐随,随之臣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不从。随师败绩。随侯逸,攻强之败也。
○杜牧曰:逃避所长,言敌人乘兵强气锐,则当须且回避之,待其衰懈,候其间隙而击之。晋末,岭南贼卢循、徐道覆乘虚袭建邺,刘裕御之,曰:“贼若新亭直上,且当避之,回泊蔡洲,乃成擒耳。”徐道覆欲焚舟直上,循以为不可,乃泊于蔡洲,竟以败灭。
○贾林曰:以弱制强,理须待变。
○杜佑曰:彼府库充实,士卒锐盛,则当退避,以伺其虚懈,观变而应之。
○梅尧臣曰:彼强则我当避其锐。
○王晳曰:敌兵精锐,我势寡弱,则须退避。
○张预曰:经曰“无邀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陈”,言敌人行陈修整,节制严明,则我当避之,不可轻肆也。若秦晋相攻,交绥而退,盖各防其失败也。】

怒而挠之,

【曹操曰:待其衰懈也。
○李筌曰:将之多怒者,权必易乱,性不坚也。汉相陈平谋挠楚权,以太牢具进楚,使惊曰:“是亚父使邪,乃项王使邪。”此怒挠之者也。
○杜牧曰: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志气挠乱,不顾本谋也。
○孟氏曰:敌人盛怒,当屈扰之。
○梅尧臣曰:彼偏急易怒,则挠之,使愤激轻战。
○王晳曰:敌持重,则激怒以挠之。
○何氏曰:怒而挠之者,汉兵击曹咎于汜水是也。
○张预曰:彼性刚忿,则辱之,令怒志气挠惑,则不谋而轻进,若晋人执宛春以怒楚是也。《尉缭子》曰:“寛不可激而怒”,言性寛者,则不可激怒而致之也。】

卑而骄之,

【李筌曰:币重而言甘,其志不小。后赵石勒称臣于王浚,左右欲击之,浚曰:“石公来,欲奉我耳。敢言击者斩。”设飨礼以待之,勒乃驱牛羊数万头,声言上礼,实以塡诸街巷,使浚兵不得发,乃入蓟城擒浚,于厅斩之,而幷燕。卑而骄之则其义也。
○杜牧曰:秦末,匈奴冐顿初立,东胡强,使使谓冐顿曰:“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冐顿以问羣臣,羣臣皆曰:“千里马,国之寳,勿与。”冐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使使来,曰:“愿得单于一阏氏。”冐顿问羣臣,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冐顿曰:“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与之。居顷之,东胡复曰:“匈奴有弃地千里,吾欲有之。”冐顿问羣臣,羣臣皆曰:“与之亦可,不与亦可。”冐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本何可与。诸言与者皆斩之。”冐顿上马,令国中有后者斩。东袭东胡。东胡轻冐顿,不为之备,冐顿击灭之。冐顿遂西击月氏,南幷楼烦、白羊河,南北侵燕代,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也。
○陈皥曰:所欲必无所顾恡,子女以惑其心,玉帛以骄其志。范蠡、郑武之谋也。
○杜佑曰:彼其举国兴师,怒而欲进,则当外示屈挠,以高其志,俟惰归,要而击之。故王子曰:“善用法者,如狸之与鼠,力之与智,示之犹卑,静而下之。
○梅尧臣曰:示以卑弱,以骄其心。
○王晳曰:示卑弱以骄之,彼不虞我而击其间。
○张预曰:或卑辞厚赂,或羸师佯北,皆所以令其骄怠。吴子伐齐,越子率众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赂,吴人皆喜。惟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后果为越所灭。楚伐庸,七遇皆北。庸人曰:“椘不足与战矣。”遂不设备。椘子乃为二队以伐之,遂灭庸。皆其义也。】

佚而劳之(一本作引而劳之),


○曹操曰:以利劳之。
○李筌曰:敌佚而我劳之者,善功也。吴伐椘,公子光问计于伍子胥,子胥曰:“可为三师以肄焉。我一师至,彼必尽众而出,彼出我归,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然后三师以继之,必大克。”从之,椘于是乎始病吴矣。
○杜牧曰:吴公子光问伐椘于伍员,员曰:“可为三军以肄焉。我一师至,彼必尽出,彼出则归,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然后三师以继之,必大克。”从之,于是子重一岁七奔命。于是乎始病吴,终入郢。后汉末,曹公旣破刘备,备奔,袁绍引兵欲与曹公战,别驾田丰曰:“操善用兵,未可轻举。不如以乆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有四州之地,外结英豪,内修农战,然后拣其精锐,分为竒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人不安业,我未劳而彼巳困矣。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荣,而决成败于一战,悔无及也。”绍不从,故败。
○梅尧臣曰:以我之佚,待彼之劳。
○王晳曰:多竒兵也。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救左则右,救右则左,所以罢劳之也。
○何氏曰:孙子有治力之法,以佚而待劳,故论敌佚,我宜多方以劳弊之,然后可以制胜。
○张预曰:我则力全,彼则道敝,若晋椘争郑,乆而不决。晋知武子乃分四军为三部,晋各一动而椘三来,于是三驾而椘不能与之争。又申公巫臣教吴伐椘,于是子重一岁七奔命是也。】

亲而离之。

【曹操曰:以间离之。
○李筌曰:破其行约,间其君臣,而后攻也。昔秦伐赵,秦相应侯间于赵王曰:“我惟惧赵用括耳,廉颇易与也。”赵王然之,乃用括代颇,为秦所坑卒四十万于长平,则其义也。
○杜牧曰:言敌若上下相亲,则当以厚利啖而离间之。陈平言于汉王曰:“今项王骨鲠之臣,不过亚父、锺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大王诚能捐数万斤金,间其君臣,彼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灭椘必矣。”汉王然之,出黄金四万斤与平,使之反间。项王果疑亚父,不急击下荥阳,汉王遁去。
○陈皥曰:彼恡爵禄,此必捐之。彼啬财货,此必轻之。彼好杀罚,此必缓之。因其上下相猜,得行离间之说,由余所以归秦,英布所以佐汉也。
○杜佑曰:以利诱之,使五间并入,辩士驰说,亲彼君臣,分离其形势,若秦遣反间欺诳赵君,使废廉颇而任赵奢之子,卒有长平之败。
○梅尧臣同杜牧注
○王晳曰:敌相亲,当以计谋离间之。
○张预曰:或间其君臣,或间其交援,使相离贰,然后图之。应侯间赵而退廉颇,陈平间椘而逐范增,是君臣相离也。秦晋相合以伐郑,烛之武夜出说秦伯曰:“今得郑则归于晋,无益于秦也。不如舍郑以为东道主。”秦伯悟而退师。是交援相离也。】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曹操曰:击其懈怠,出其空虚。
○李筌曰:击懈怠袭空虚。
○杜牧曰:击其空虚,袭其懈怠。
○孟氏曰:击其空虚,袭其懈怠,使敌不知所以备也。故曰,兵者无形为妙。太公曰:“动莫神于不意,谋莫善于不识。”
○梅尧臣王晳二注同上
○何氏曰:攻其无备者,魏太祖征乌栢,郭嘉曰:“胡恃其逺,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太祖行至易水,嘉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不如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乃宻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合战,大破之。唐李靖、陈十荣以图,萧铣总管三军之任,一以委靖。八月,集兵夔州,铣以时属秋潦,江水泛,涨三峡,路危,必谓靖不能进,遂不设备。九月,靖率兵而进,曰:“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今兵始集,铣尚未知,乘水涨之势,倐忽至城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纵使知我,仓卒无以应敌,此必成擒也。”进兵至夷陵,铣始惧,召兵江南,果不能至。勒兵围城,铣遂降。出其不意者,魏末遣将锺会、邓艾伐蜀。蜀将姜维守剑阁。锺会攻维未克,艾上言:“请从阴平由邪径出剑阁,西入成都,竒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军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军志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里,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蜀守将马邈降。诸葛瞻自涪还,线行列陈相拒,大败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进军至成都,蜀主刘禅降。又齐神武为东魏将,率兵伐西魏,屯军蒲坂,造三道浮桥渡河。又遣其将窦泰趣潼关,高敖曹围洛州。西魏将周文帝出军广阳,召诸将谓曰:“贼今掎吾三面,又造桥于河,示欲必渡,欲缀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乆与相持,其计得行,非良策也。且高欢用兵,常以泰为先驱,其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出其不意,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而自走矣。”诸将咸曰:“贼在近,舍而逺袭,事若蹉跌,悔无可及。”周文曰:“欢前再袭潼关,吾军不过霸上。今者大来,兵未出郊,贼顾谓吾但自守耳,无逺闘意,又狃于得志,有轻我心,乗此击之,何往不克。贼虽造桥,未能征渡。比五日中,吾取窦泰必矣。公等勿疑。”周文遂率骑六千还长安,声言欲往陇右。辛亥濳出军,癸丑晨至潼关。窦泰卒闻军至,惶惧,依山为陈,未及成列,周文击破之,斩泰,传首长安。高敖曹适陷洛州,闻泰没,烧辎重,弃城而走。
○张预曰:攻无备者,谓懈怠之处,敌之所不虞者,则击之。若燕人畏郑三军而不虞制人,为制人所败是也。出不意者,谓虚空之地,敌不以为虑者,则袭之。若邓艾伐蜀,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曹操曰:传犹泄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变化,不可先传也。故料敌在心,察机在目也。
○李筌曰:无备不意,攻之必胜。此兵之要秘而不传也。
○杜牧曰:传,言也。此言上之所陈,悉用兵取胜之策,固非一定之制。见敌之形,始可施为,不可先事而言也。
○梅尧臣曰:临敌应变制宜,岂可预前言之。
○王晳曰:夫校计行兵,是谓常法。若乘机决胜,则不可预传述也。
○张预曰:言上所陈之事,乃兵家之胜策,须临敌制宜,不可以预先传言也。】

夫未战而庙筭胜者,得筭多也。未战而庙筭不胜者,得筭少也。多筭胜,少筭不胜,而况于无筭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曹操曰:以吾道观之矣。
○李筌曰:夫战者,决胜庙堂,然后与人争利。凡伐叛怀逺,推亡固存,兼弱攻昧,皆物情之所出,中外离心,如啇周之师者,是为未战而庙筭胜。《太一遁甲》置筭之法,因六十筭已上为多筭,六十筭已下为少筭。客多筭,临少筭,主人败。客少筭,临多筭,主人胜。此皆胜败易见矣。
○杜牧曰:庙筭者,计筭于庙堂之上也。
○梅尧臣曰:多筭,故未战而庙谋先胜,少筭,故未战而庙谋不胜,是不可无筭矣。
○王晳曰:此惧学者惑不可先传之说,故复言计篇义也。
○何氏曰:计有巧拙,成败击焉。
○张预曰: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筭,然后遣之。故谓之庙筭。筹策深逺,则其计所得者多,故未战而先胜。谋虑浅近,则其计所得者少,故未战而先负。多计胜,少计其无计者,安得无败。故曰:“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有计无计,胜负易见。

孙子集注卷之一

孙子集注卷之二

作战篇

(曹操曰:欲战必先筭其费务,因粮于敌也。
○李筌曰:先定计,然后修战具,是以战次计之篇也。
○王晳曰:计以知胜,然后兴战,而具军费犹不可以久也。
○张预曰:计筭已定,然后完车马,利器械,运粮草,约费用,以作战备,故次计。)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

【曹操曰:驰车,轻车也,驾驷马。革车,重车也,言万骑之重。车驾四马,率三万军,养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保固守衣装廐,二人主养马,凡五人。歩兵十人,重以大车驾牛,养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守衣装,凡三人也。带甲十万,士卒数也。
○李筌曰:驰车,战车也。革车,轻车也。带甲歩卒,车一两,驾以驷马,歩卒七十人,计千驷之军,带甲七万,马四千匹。孙子约以军资之数,以十万为率,则百万可知也。
○杜牧曰:轻车,乃战车也。古者车战。革车,辎车重车也,载器械财货衣装也。《司马法》曰:一车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装五人,廐养五人,樵汲五人,轻车七十五人,重车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为一队。举十万之众,革车千乘,校其费用支计,则百万之众,皆可知也。
○梅尧臣曰:驰车,轻车也。革车,重车也。凡轻车一乘,甲士歩卒二重,车一乘,甲士歩卒七十五人,举二车各千乘,是带甲者十万人。
○王晳曰:曹公曰:“轻车也,驾驷马。凡千乘。”晳谓驰车谓驾革车也。一乘四马为驷,千驷则革车千乘。曹公曰重车也,晳谓革车,兵车也,有五戎,千乘之赋,诸侯之大者。曹公曰:带甲十万,歩卒数也。晳谓井田之法,甸出兵车一乘,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千乘总七万五千人,此言带甲十万,岂当时权制欤。
○何氏曰:十万举成数也。
○张预曰:驰车卽攻车也,革车卽守车也。按曹公《新书》云:“攻车一乘,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共七十五人。守车一乘,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廐飬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凡一百人。”兴师十万,则用车二千,轻重各半,与此同矣。】

千里馈粮,

【曹操曰:越境千里。
○李筌曰:道理县逺。】

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曹操曰:谓购赏犹在外。
○李筌曰:夫军出于外,则帑藏竭于内。举千金者,言多费也。千里之外,赢粮则二十人奉一人也。
○杜牧曰:军有诸侯交聘之礼,故曰宾客也。车甲器械,完缉修缮,言胶漆者,举其微细,千金者,言费用多也。犹赠赏在外也。
○贾林曰:计费不足,未可以兴师动众,故李太尉曰:“三军之门,必有宾,居论议。”
○梅尧臣曰:举师十万,馈粮千里,日费如此。师乆之戒也。
○王晳曰:内谓国中,外谓军所也。宾客若诸侯之使及军中宴飨吏士也。胶漆车甲,举细与大也。
○何氏曰:老师费财,智者虑之。
○张预曰:去国千里,卽当因粮。若须供饷,则内外骚动,疲困于路,蠹耗无极也。宾客者,使命与游士也。胶漆者,修饰器械之物也。车甲者,膏辖金革之类也。约其所费,日用千金,然后能兴十万之师。千金言重费也,购赏犹在外。】

其用战也,胜乆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

【曹操曰:钝,弊也,屈尽也。
○杜牧曰:胜乆谓淹乆,而后能胜也。言与敌相持乆而后胜,则甲兵钝弊,锐气挫衂,攻城则人力殚尽,屈,折也。
○贾林曰:战虽胜人,久则无利。兵贵全胜,钝兵挫锐,士伤马疲则屈。
○梅尧臣曰:虽胜且乆,则必兵仗钝弊而军气挫锐,攻城而乆,则力必殚屈。
○王晳曰:屈,穷也,求胜以乆,则钝弊折挫,攻城则益甚也。
○张预曰:及交兵合战也,乆而后能胜,则兵疲气沮矣。千里攻城,力必困屈。】

乆暴师则国用不足。

【孟氏曰:乆暴师,露众千里之外,则军国费用不足相供。
○梅尧臣曰:师乆暴于外,则输用不给。
○张预曰:日费千金,师乆暴,则国用岂能给。若汉武帝穷征深讨,乆而不解,及其国用空虚,乃下哀痛之诏是也。】

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李筌曰:十万众举,日费千金,非唯顿挫于外,亦财殚于内。是以圣人无暴师也。隋大业初,炀帝重兵好征,力屈鴈门之下,兵挫辽水之上,疏河引淮,转输弥广,出师万里,国用不足,于是杨玄感、李宻乘其弊而起,纵苏威、高颎,岂能为之谋也。
○杜牧曰:盖以师乆不胜,财力俱困,诸侯乘之而起,虽有智能之士,亦不能于此之后,善为谋画也。
○贾林曰:人离财竭,虽伊吕复生,亦不能救此亡败也。
○杜佑曰:虽当时有用兵之术,不能防其后患。
○梅尧臣曰:取胜攻城,暴师且乆,则诸侯乘此弊而起袭我。我虽有智将,不能制也。
○王晳曰:以其弊甚,必有危亡之忧。
○何氏曰:其后谓兵不胜而敌乘其危殆,虽智者不能尽其善计而保全。
○张预曰:兵巳疲矣,力巳困矣,财巳匮矣,邻国因其罢弊,起兵以袭之,则纵有智能之人,亦不能防其后患。若吴伐楚,入郢,乆而不归,越兵遂入吴。当是时,虽有伍员、孙武之徒,何甞能为善谋于后乎。】

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乆也。

【曹操李筌曰:虽拙有以速胜,未睹者言其无也。
○杜牧曰:攻取之间,虽拙于机智,然以神速为上。盖无老师、费财、钝兵之患,则为巧矣。
○孟氏曰:虽拙有以速胜。
○陈皥曰: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卒电不及瞬目。
○杜佑注同孟氏
○梅尧臣曰:拙尚以速胜,未见工而乆可也。
○王晳曰:晳谓乆则师老、财费、国虚、人困。巧者,保无所患也。
○何氏曰:速虽拙,不费财力也。乆虽巧,恐生后患也。后秦姚苌与符登相持,苌将苟曜据逆万堡,宻引符登。苌与登战,败于马头原,收众复战。姚硕德谓诸将曰:“上愼于轻战,毎欲以计取之。今战旣失利,而更逼贼,必有由也。”苌闻而谓硕德曰:“登用兵迟缓,不识虚实,今轻兵直进,径据吾东,必苟曜与之连结也。事乆变成,其祸难测,所以速战者,欲使苟曜竖子谋之未就,好之未深耳。”果大败之。武后初,徐敬业举兵于江都,称匡复皇家,以盩厔尉、魏思恭为谋主。问计于思恭,对曰:“明公旣以太后幽絷少主,志在匡复,兵贵拙速,宜早渡淮北,亲率大众,直入东都。山东将士知公有勤王之举,必以死从。此则指日刻期,天下必定。”敬业欲从其策。薛璋又说曰:“金陵之地,王气已见,宜早应之,兼有大江设险,足可以自固。请且攻取常润等州,以为王霸之业,然后率兵北上,鼓行而前,此则退有所归,进无不利,实良策也。”敬业以为然,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以击润州。思恭宻谓杜求仁曰:“兵势宜合不可分。今敬业不知幷力渡淮,率山东之众,以合洛阳,必无能成事。”果败。
○张预曰:但能取胜,则宁拙速,而无巧乆。若司马宣王伐上庸,以一月图一年,不计死伤,与粮竞者,斯可谓欲拙速也。夫兵乆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李筌曰:《春秋》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
○贾林曰:兵乆无功,诸侯生心。
○杜佑曰:兵者凶器,乆则生变。若智伯围赵,逾年不归,卒为襄子所擒,身死国分。故《新序》传曰:“好战穷武,未有不亡者也。”
○梅尧臣曰:力屈货殚,何利之有。
○张预曰:师老财竭,于国何利。】

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李筌曰:利害相依之所生,先知其害,然后知其利也。
○杜牧曰:害之者,劳人费财,利之者,吞敌拓境。苟不顾巳之患,则舟中之人尽为敌国,安能取利于敌人哉。
○贾林曰:将骄卒惰,贪利忘变,此害最甚也。
○杜佑曰:言谋国动军,行师不先虑危亡之祸,则不足取利也。若秦伯见袭郑之利,不顾崤函之败,吴王矜伐齐之功,而忘姑苏之祸也。
○梅尧臣曰:不再籍,不三载,利也。百姓虚,公家费,害也。苟不知害,又安知利。
○王晳曰:乆而能胜,未免于害,速则利,斯尽也。
○张预曰:先知老师殚货之害,然后能知擒敌制胜之利。】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

【曹操曰:籍。犹赋也,言初赋民,而便取胜,不复归国发兵也。始载粮,后遂因食于敌,还兵入国,不复以粮迎之也。
○李筌曰:籍,书也,不再籍书,恐人劳怨生也。秦发关中之卒,是以有陈吴之难也。军出,度逺近馈之,军人载粮迎之,谓之三载。越境则馆榖于敌,无三载之义也。
○杜牧曰:审敌可攻,审我可战,然后起兵,便能胜敌而还。郑司农《周礼》注曰:“役谓发兵起役,籍乃伍籍也。”比参为伍,因内政,寄军令,以伍籍发军起役也。
○陈皥曰:籍,借也,不再借民而役也。粮者徃则载焉,归则迎之,是不三载也。不困乎兵,不竭乎国,言速而利也。
○梅尧臣同陈皥注
○王晳同曹操注
○张预曰:役谓兴兵动众之役,故《师卦》注曰:“任大役,重无功,则凶。”籍谓调兵之符籍。故汉制,有尺籍伍符,言一举则胜,不可再籍兵役于国也。粮始出,则载之,越境则掠之,归国则迓之,是不三载也。此言兵不可乆暴也。】

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曹操曰:兵甲战具,取用国中,粮食因敌也。
○李筌曰:具我戎器,因敌之食,虽出师千里,无匮乏也。
○杜佑曰:兵甲战具取用国中,粮食因敌也。取资用于我国,因粮食于敌家也。晋师馆谷于楚是也。
○梅尧臣曰:军之须用取于国,军之粮饷因于敌。
○何氏曰:因谓兵出境,钞聚掠野,至于克敌,拔城得其储积也。
○张预曰:器用取于国者,以物轻而易致也。粮食因于敌者,以粟重而难运也。夫千里馈粮,则士有饥色,故因粮则食可足。】

国之贫于师者逺输,逺输则百姓贫。

【李筌曰:兵役数起,而赋敛重。
○杜牧曰:《管子》曰:“粟行三百里,则国无一年之积粟。行四百里,则国无二年之积粟。行五百里,则众有饥色。”此言粟重物轻也,不可推移。推移之,则农夫耕牛俱失南亩,故百姓不得不贫也。
○贾林曰:逺输则财耗于道路,弊于转运,百姓日贫。
○孟氏曰:兵车转运千里之外,财则费于道路,人有困穷者。
○张预曰:以七十万家之力,供饷十万之师于千里之外,则百姓不得不贫。】

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

【曹操曰:军行巳出界,近师者贪财,皆贵卖,则百姓虚竭也。
○李筌曰:夫近军必有货易,百姓徇财殚产而从之,竭也。
○贾林曰:师徒所聚物,皆暴贵,人贪非常之利,竭财物以卖之,初虽获利殊多,终当力疲货竭。又云,旣有非常之敛,故卖者求价无厌,百姓竭力买之,自然家国虚尽也。
○杜佑曰:言近军师,市多非常之卖,当时贪贵以趋未利,然后财货殚尽,家国虚也。
○梅尧臣曰:逺者供役以转馈,近者贪利而贵卖,皆贫国匮民之道也。
○王晳曰:夫逺输则人劳费,近市则物腾贵,是故乆师则为国患也。曹公曰:军行巳出界,近于师者贪财皆贵卖,晳谓将出界也。
○张预曰:近师之民,必贪利而贵货,其物于逺来,输饷之人,则财不得不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张预曰:财力殚竭,则丘井之役,急迫而不易供也。或曰,丘役谓如鲁成公作丘甲也。国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赋,违常制也。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

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

【曹操曰:丘十六井也。百姓财弹尽而兵不解,则运粮尽力于原野也。十去其七者,所破费也。
○李筌曰:兵乆不止,男女怨旷,困于输挽丘役,力屈财殚,而百姓之费十去其七。
○杜牧曰:《司马法》曰:“六尺为歩,歩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丘盖十六井也。丘有戎马一匹,牛四头。甸有戎马四匹,牛十六头。丘车一乘,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今言兵不解,则丘役益急,百姓粮尽财竭,力尽于原野,家业十耗其七也。
○陈皥曰:丘,聚也,聚敛赋役以应军,须如此,则财竭于人,人无不困也。
○王晳曰:急者暴于常赋也。若鲁成公作丘甲是也。如此则民费太半矣。要见公费差减,故云十七。曹公曰:丘十六井,兵不解则运粮尽力于原野。
○何氏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居人上者宜乎重惜。
○张预曰:运粮则力屈输饷,则财殚原野之民,家产内虚,度其所费,十无其七也。】

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楯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一本作十去其七)


○曹操曰:丘牛,谓丘邑之牛,大车乃长毂车也。
○李筌曰:丘,大也。此数器者,皆军之所须,言逺近之费,公家之物十,损于七也。
○梅尧臣曰:百姓以财粮力役奉军之费,其资十损乎七。公家以牛马器仗奉军之费,其资十损乎六。是以竭赋穷兵,百姓弊矣。役急民贫,国家虚矣。
○王晳曰:楯,干也,蔽,可以屏蔽。橹,大楯也。丘牛,古所谓匹马丘牛也。大车,牛车也。易曰:“大车以载”。
○张预曰:兵以车马为本,故先言车马疲敝也,蔽橹楯也。今谓之彭排。丘牛,大牛也。大车必革车也。始言破车疲马者,谓攻战之驰车也。次言丘牛大车者,卽辎重之革车也。公家车马器械,亦十损其六。】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艹/忌】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曹操曰:六斛四閗为锺。(艹/忌),豆秸也。秆,禾藁也。石者,一百二十斤也。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一云,(艹/忌),音忌,豆也。七十斤为一石。当吾二十,言逺费也。
○杜牧曰:六石四閗为一锺,一石一百二十斤。(艹/忌),豆秸也。秆,禾藁也。或言(艹/忌),秆藁也。秦攻匈奴,使天下运粮,起于黄腄、琅琊、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锺而致一石。汉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锺致一石。今校《孙子》之言,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盖约。平地千里,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不约道里,盖漏阙也。黄腄,音直瑞反,又音谁,在东莱。北河卽今之朔方郡。
○李筌曰:逺师,转一锺之粟,费二十锺方可。逺军,将之智也,务食于敌以省巳之费也。
○孟氏曰:十斛为锺,计千里转运,道路耗费,二十锺可致一锺于军中矣。
○梅尧臣注同曹操
○王晳曰曹公曰下运粮起于黄腄琅琊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锺而致一石汉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数万人千里担馈粮率十余锺致一石今校孙子之言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盖约平地千里转输之法费二十石得一石不约道里盖漏阙也黄腄音直瑞反又音谁在东莱北河卽今之朔方郡
○李筌曰逺师转一锺之粟费二十锺方可逺军将之智也务食于敌以省巳之费也
○孟氏曰十斛为锺计千里转运道路耗费二十锺可致一锺于军中矣
○梅尧臣注同曹操
○王晳曰:曹公曰,(艹/忌)豆秸也,秆藁也。石者,百二十斤也。转输之法,费二十乃得一。晳谓上文千里馈粮,则转输之法谓千里耳。(艹/忌),今作萁秆,故书为芉当作秆。
○张预曰:六石四閗为锺。一百二十斤为石。(艹/忌),豆秸也,秆,禾藁也。千里馈粮则费二十锺石而得一锺石到军,所若越险阻则犹不啻。故秦征匈奴,率三十锺而致一石。此言能将必因粮于敌也。】

故杀敌者,怒也。

【曹操曰:威怒以致敌。
○李筌曰:怒者军威也。
○杜牧曰:万人非能同心皆怒,在我激之,以势使然也。田单守卽墨,使燕人劓降者,拙城中人坟墓之类是也。
○贾林曰:人之无怒,则不肯杀。
○王晳曰:兵姑生威怒。
○何氏曰:燕围齐之卽墨,齐之降者尽劓。齐人皆怒。愈坚守。田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辱先人,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垄墓,烧死人。卽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泣涕,其欲出战,怒自十倍。单知士卒可用,遂破燕师。后汉班超使西域到鄯善,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今俱在絶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虏使到裁数日,而王礼貌卽废,如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犲狼食矣。”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功成事立矣。”众曰,善。初夜将吏士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舎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弓弩,夹门而伏。超顺风纵火,虏众惊乱,众悉烧死。蜀庞统劝刘备袭益州牧刘璋,备曰:“此大事,不可仓卒。”及璋使备击张鲁,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寳,欲以东行。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备因激怒其众曰:“吾为益州征强敌,师徒勤瘁,不遑宁居。今积帑藏之财,而恡于赏功。望士大夫为出死力战,其可得乎。”由是相与破璋。
○张预曰:激吾士卒,使上下同怒,则敌可杀。《尉缭子》曰:“民之所以战者,气也。”谓气怒则人人自战。】

取敌之利者,货也。

【曹操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
○李筌曰:利者,益军实也。
○杜牧曰:使士见取敌之利者,货财也。谓得敌之货财,必以赏之,使人皆有欲,各自为战。后汉荆州刺史度尚讨桂州贼,帅卜阳潘鸿等入南海,破其三屯,多获珍寳。而鸿等党聚犹众,士卒骄富,莫有闘志。尚曰:“卜阳潘鸿作贼十年,皆习于攻守。当须诸郡倂力,可攻之。今军恣,听射猎,兵士喜恱,大小相与从禽。”尚乃宻使人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曰:“卜阳等财货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倂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闻,咸愤踊愿战。尚令秣马蓐食,明晨径赴贼屯。阳鸿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之。此乃是也。
○孟氏同杜牧注
○杜佑曰:人知胜敌有厚赏之利,则冐白刃、当矢石而乐以进战者,皆货财酬勲赏劳之诱也。
○梅尧臣曰:杀敌则激吾人以怒,取敌则利吾人以货。
○王晳曰:谓设厚赏耳。若使众贪利自取,则或违节制耳。
○张预曰:以货啖士,使人自为战,则敌利可取。故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皇朝太祖命将伐蜀,谕之曰:“所得州邑,当与我倾竭帑库以飨士卒,国家所欲,惟土疆耳。”于是将吏死战,所至皆下,遂平蜀。】

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

【曹操曰:以车战能得敌车,十乘巳上,赏赐之。不言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者赏之,而言赏得者何?言欲开示赏其所得车之卒也。陈车之法,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官,卒长一人。车满十乘,将吏二人,因而用之,故别言赐之,欲使将恩下及也。或曰,言使自有车十乘巳上,与敌战,但取其有功者赏之,其十乘巳下,虽一乘独得,余九乘皆赏之,所以率进励士也。
○李筌曰:重赏而劝进也。
○杜牧曰:夫得车十乘巳上者,盖众人用命之所致也,若徧赏之,则力不足,与其所获之车,公家仍自以财货赏其唱谋先登者,此所以劝励士卒。故上文云,取敌之利者货也,言十乘者,举其纲目也。
○贾林曰:劝未得者,使自勉也。
○梅尧臣:徧赏则难周,故奨一而劝百也。
○王晳曰:以财赏其所先得之卒。
○张预曰:车一乘,凡七十五人,以车与敌战,吾士卒能获敌车十乘已上者,吾士卒必不下千余人也,以其人众,故不能徧赏,但以厚利赏其陷陈先获者,以劝余众。古人用兵,必使车夺车,骑夺骑,歩夺歩。故吴起与秦人战,令三军曰:“若车不得车,骑不得骑,徒不得徒,虽破军,皆无功。”】

而更其旌旗。

【曹操曰:与吾同也。
○李筌曰:恶色与吾同。
○贾林曰:令不识也。
○张预曰:变敌之色,令与巳同。】

车杂而乘之。

【曹操曰:不独任也。
○李筌曰:夫降虏之旌旗必更其色而杂其事,车乃可用也。
○杜牧曰:士卒自获敌车,任杂然自乗之,官不録也。
○梅尧臣曰:车许杂乗,旗无因故。
○王晳曰:谓得敌车可与我车杂用之也。
○张预曰:巳车与敌车参杂而用之,不可独任也。】

卒善而养之。

【张预曰:所获之卒,必以恩信抚养之,俾为我用。】

是谓胜敌而益强。

【曹操曰:益巳之强。
○李筌曰:后汉光武破铜马贼于南阳,虏众数万,各配部曲,然人心未安。光武令各归本营,乃轻行其间以劳之。相谓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于是汉益振则其义也。
○杜牧曰:得敌卒也,因敌之资,益已之强。
○梅尧臣曰:获卒则任其所长,养之以恩,必为我用也。
○王晳曰:得敌卒则养之,与吾卒同善者,谓勿侵辱之也。若厚抚初附,或失人心。
○何氏曰:因敌以胜,敌何往不强。
○张预曰:胜其敌而获其车与卒,旣为我用,则是増巳之强。光武推赤心,人人投死之类也。】

故兵贵胜不贵乆。

【曹操曰:乆则不利。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也。
○孟氏曰:贵速胜疾还也。
○梅尧臣曰:上所言皆贵速也,速则省财,用息民力也。
○何氏曰:孙子首尾言兵乆之理,盖知兵不可玩,武不可黩之深也。
○张预曰:乆则师老财竭,易以生变,故但贵其速胜,疾归。】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曹操曰:将贤则国安也。
○李筌曰:将有杀伐之权,威欲却敌,人命所系,国家安危,在于此矣。
○杜牧曰:民之性命,国之安危,皆由于将也。
○梅尧臣曰:此言任将之重。
○王晳曰:将贤则民保其生而国家安矣,否,则民被毒杀而国家危矣。明君任属,可不精乎。
○何氏曰:民之性命,国之治乱,皆主于将。将之材难,古今所患也。
○张预曰:民之死生,国之安危,系乎将之贤否。】

孙子集注卷之二

孙子集注卷之三

谋攻篇

(曹操曰:欲攻敌,必先谋。
○李筌曰:合陈为战,围城曰攻,以此篇次战之下。
○杜牧曰:庙堂之上,计算已定,战争之具,粮食之费,悉巳用备,可以谋攻,故曰谋攻也。
○王晳曰:谋攻敌之利害,当全策以取之,不锐于伐兵攻城也。
○张预曰:计议巳定,战具巳集,然后可以智谋攻,故次作战。)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曹操曰:兴师深入长驱,距其城郭,絶其内外,敌举国来服,为上。以兵击破,败而得之,其次也。
○李筌曰:不贵杀也。韩信虏魏王豹,擒夏说,斩成安君,此为破国者。及用广武君计,北首燕路,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燕从风而靡,则全国也。
○贾林曰:全得其国,我国亦全,乃为上。
○杜佑曰:敌国来服为上,以击破为次。
○王晳曰:若韩信举燕是也。
○何氏曰:以方略气势令敌人以国降,上策也。
○张预曰:《尉缭子》曰:“讲武料敌,使敌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破军杀将,乗堙发机,会众夺地,此力胜也。然则所谓道胜、力胜者,卽全国、破国之谓也。夫吊民伐罪,全胜为上,为不得已。而至于破,则其次也。】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曹操杜牧曰:《司马法》曰:“一万五千五百人为军。”
○何氏曰:降其城邑,不破我军也。】

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曹操曰:五百人为旅。】

全卒为上,破卒次之。

【曹操曰:一校巳上至一百人也。
○李筌曰:百人巳上为卒。
○杜佑曰:一校下至百人也。】

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曹操曰:百人已下至五人。
○李筌曰:百人已下为伍。
○杜牧曰:五人为伍。
○梅尧臣曰:谋之大者,全得之。
○王晳曰:国军卒伍,不间小大,全之,则威德为优,破之,则威德为劣。
○何氏曰:自军至伍,皆次序上下言之。此意以策略取之为妙。不惟一军,至于一伍,不可不全。
○张预曰:周制,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百人为卒,五人为伍,自军至伍,皆以不战而胜之为上。】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战而敌自屈,胜,善也。
○李筌曰:以计胜敌也。
○陈皥曰:战必杀人故也。
○贾林曰:兵威远振,全来降伏,斯为上也。诡诈为谋,摧破敌众,残人伤物,然后得之,又其次之。
○杜佑曰:未战而敌自屈服。
○梅尭臣曰:恶乎杀伤残害也。
○张预曰:战而不能胜,必多杀伤,故云非善。】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战而敌自屈服。
○杜牧曰:以计胜敌。
○陈皥曰:韩信用李左车之计,驰咫尺之书,不战而下燕城也。
○孟氏曰:重庙胜也。
○王晳曰:兵贵伐谋,不务战也。
○何氏曰:后汉王霸讨周建,苏茂旣战归营,贼复聚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曰:“茂已破,今易击。”霸曰:“不然。茂客兵逺来,粮食不足,故挑战以徼一时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兵,善之善也。”茂乃引退。
○张预曰:明赏罚,信号令,完器械,练士卒,暴其所长,使敌从风而靡,则为大善。若吴王黄地之会,晋人畏其有法而服之者是也。】

故上兵伐谋。

【曹操曰:敌始有谋,伐之易也。
○李筌曰:伐其始谋也。后汉寇恂围高峻,峻遣谋臣皇甫文谒恂,词礼不屈,恂斩之,报峻曰:“军师无礼,巳斩之,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卽日开壁而降。诸将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谋者,留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所谓上兵伐谋。”诸将曰:“非所知也。”
○杜牧曰:晋平公欲攻齐,使范昭往观之。景公觞之,酒酣,范昭请君之樽酌。公曰:“寡人之樽进客。”范昭巳饮,晏子彻樽更为酌。范昭佯醉,不恱而起舞,谓太师曰:“能为我奏成周之乐乎?吾为舞之。”太师曰:“瞑臣不习。”范昭起出。景公曰:“晋,大国也。来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观范昭非陋于礼者,且欲惭于国臣,故不从。”太师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报晋平公曰:“齐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礼,太师识之。”仲尼曰:“不越樽爼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春秋时,秦伐晋。晋将赵盾御之。上军佐臾騈曰:“秦不能乆。请深垒固军以待之。”秦人欲战,秦伯谓士会曰:“若何而战?”对曰:“赵氏新出,其属曰臾騈,必实为此谋,将以老我师也。赵有侧室曰穿,晋君之壻也,有宠而弱,不在军事,好勇而狂,且恶臾騈之佐上军。若使轻者肆焉,其可。”秦军掩晋上军,赵穿追之,不及,返,怒曰:“里粮坐甲,固敌是求,敌至不击,将何俟焉。”军吏曰:“将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谋,将独出。”乃以其属出。赵盾曰:“秦获穿也,获一卿矣。秦以胜归,我何以报。”乃皆出战,交绥而退。夫晏子之对,是敌人将谋伐我,我先伐其谋,故敌人不得而伐我。士会之对,是我将谋伐敌,敌人有谋拒我,乃伐其谋,敌人不得与我战。斯二者,皆伐谋也。故敌欲谋我,伐其未形之谋。我若伐敌,败其巳成之计。固非止于一也。
○孟氏曰:九攻九拒,是其谋也。
○杜佑曰:敌方设谋欲举,众师伐而抑之,是其上。故太公云:“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也。”
○梅尧臣曰:以智胜。
○王晳曰:以智谋屈人最为上。
○何氏曰:敌始谋攻我,我先攻之,易也。揣知敌人谋之趣向,因而加兵,攻其彼心之发也。
○张预曰:敌始发谋,我从而攻之,彼必丧计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或曰,伐谋者,用谋以伐人也。言以竒策秘筭,取胜于不战,兵之上也。】

其次伐交。

【曹操曰:交,将合也。
○李筌曰:伐其始交也。苏秦约六国不事秦,而秦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山东也。
○杜牧曰:非止将合而巳,合之者,皆可伐也。张仪愿献秦地六百里于楚懐王,请絶齐交。随何于黥布坐上杀楚使者,以絶项羽。曹公与韩遂交马语,以疑马超。高洋以萧深明请和于梁,以疑侠景,终陷台城。此皆伐交。权道变化,非一途也。陈皥曰:或云敌巳兴师,交合,伐而胜之,是其次也。若晋文公敌宋,携离曹卫也。
○孟氏曰:交合强国,敌不敢谋。
○梅尧臣曰:以威胜。
○王晳曰:谓未能全屈敌谋,当且间其交,使之解散,彼交则事巨敌坚,彼不交则事小敌脆也。
○何氏曰:杜称已上四事,乃“亲而离之”之义也。伐交者,兵欲交合,设疑兵以惧之,使进退不得,因来屈服。旁邻旣为我援,敌不得不孤弱也。
○张预曰:兵将交战将合,则伐之。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谓两军将合,则先薄之。孙叔敖之败晋师,厨人濮之破华氏是也。或曰,伐交者,用交以伐人也,言欲举兵伐敌,先结邻国,为掎角之势,则我强而敌弱。】

其次伐兵。

【曹操曰:兵形巳成也。
○李筌曰:临敌对陈,兵之下也。
○贾林曰:善于攻取,举无遗筞,又其次也。故太公曰:“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
○梅尧臣曰:以战胜。
○王晳曰:战者危事。
○张预曰:不能败其始谋,破其将合,则犀利兵器以胜之。兵者,器械之总名也。太公曰:“必胜之道,器械为寳。”】

其下【当作下政】攻城。

【曹操曰“敌国巳收其外粮,城守攻之,为下攻【当作政】也。
○李筌曰:夫王师出境,敌则开壁送欵,举衬辕门,百姓怡恱,攻之上也。若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卒惰,攻守势殊,客主力倍,以此攻之,为下也。
○杜佑曰:言攻城屠邑,攻之下者。所害者多。
○梅尧臣曰:费财役,为最下。
○王晳曰:士卒杀伤,城或未克。
○张预曰:夫攻城屠邑,不惟老师费财,兼亦所害者多,是为攻之下也。】

攻城之法,为不得巳。

【张预曰:攻城则力屈,所以必攻者,盖不获已耳。】

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闉,又三月而后巳。

【曹操曰:修,治也。橹,大楯也。轒辒者,轒,床也,轒床其下四轮,从中推之,至城下也。具,备也。器械者,机关攻守之总名,飞楼、云梯之属。距闉者,踊土稍高而前,以附其城也。
○李筌曰:橹,楯也,以蒙首而趋城下。轒辒者,四轮车也,其下藏兵数十人,填隍推之,直就其城,木石所不能壊也。器械,飞楼、云梯、板屋、木幔之类也。距闉者,土木山乘城也。东魏高欢之围晋州,侯景之攻台城,则其器也。役约三月,恐兵乆而人疲也。
○杜牧曰:橹,卽今之所谓彭排。轒辒,四轮车,排大木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徃来,运土填壍,木石所不能伤,今俗所谓木驴是也。距闉者,积土为之,卽今之所谓垒道也。三月者,一时也。言修治器械,更其距闉,皆须经时,精好成就,恐伤人之甚也。管子曰:“不能致器者,困言无以应敌也。”太公曰:“必胜之道,器械为寳。”《汉书》志曰:“兵之伎巧,一十有三家,习手足,便器械,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夫攻城者,有撞车、刬钩车、飞梯、虾蟇木、解合车、狐鹿车、影车、高障车、马头车、独行车、运土豚鱼车。
○陈皥曰:杜称橹为彭排,非也。若是彭排,卽当用此樐字。曹云大楯,庶或近之。盖言候器械全具,须三月,距闉,又三月,巳计六月,将若不待此而生忿速,必多杀士卒,故下云,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灾也。
○杜佑曰:轒辒,上汾下温,距闉者,踊土积高而前,以附于城也。积土为山曰堙,以距敌城,观其虚实。《春秋传》曰:“楚司马子反乗堙而窥宋城”也。
○梅尧臣曰:威智不足以屈人,不获巳而攻城也。治攻具,须经时也。曹公曰,橹大楯也。轒辒者,轒床也,其下四轮,从中推至城下也。器械,机关攻守之总名,蜚梯之属也。谓橹为大楯,非也,兵之具甚众,何独言修大楯耶?今城上守御楼曰橹,橹是轒床上革屋,以蔽矢石者欤。
○张预曰:修橹,大楯也。传曰:“晋侯登巢车,以望楚军。”注云:“巢车,车上为橹。”又晋师围偪阳,“鲁人建大车之轮,蒙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戟以成一队。”注云:“橹,大楯也。”以此观之,修橹为大楯,明矣。轒辒,四轮车,其下可覆数十人,运土以实隍者。器械,攻城总名也。三月者,约经时成也。或曰,孙子戒心忿而亟攻之,故权言以三月成器械,三月起距堙,其实不必三月也。城尚不能下,则又积土与城齐,使士卒上之,或观其虚实,或毁其楼橹,欲必取也。土山曰堙,楚子反。“乗堙而窥宋城”是也。器械,言成者,取其乆而成就也。距堙,言已者,以其经时而毕上也,皆不得已之谓。】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抜者,此攻之灾也。

【曹操曰:将忿,不待攻城器而使士卒縁城而上,如蚁之缘墙,杀伤士卒也。
○李筌曰:将怒而不待,攻城而使士卒肉薄登城,如蚁之所附墙,为木石所杀之者,三有一焉。而城不拔者,此攻城灾也。
○杜牧曰:此言为敌所辱,不胜忿怒也。后魏太武帝率十万众,宼宋臧质于盱眙。太武帝始就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太武大怒,遂攻城,乃命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尸与城平,复杀其高梁。王如此三旬,死者过半。太武闻彭城断其归路,见疾病甚众,乃解退。传曰:“一女乗城,可敌十夫。”以此校之,尚恐不啻。
○贾林曰:但使人心外附,士卒内离,城乃自拔。
○杜佑曰:守过二时,敌人不服,将不胜心之忿,多使士卒蚁附其城,杀伤我士民三分之一也。言攻趣不拔,还为已害,故韩非曰:“夫一战不胜则过”,暨矣。
○何氏曰:将心忿急,使士卒如蚁縁而登,死者过半,城且不下。斯害也巳。
○张预曰:攻逾二时,敌犹不服,将心忿躁,不能持乆,使战士蚁缘而登城,则其士卒为敌人所杀三中之一,而坚城终不可抜。兹攻城之害也已。或曰,将心忿速,不俟六月之乆,而亟攻之,则其害如此。】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

【李筌曰:以计屈敌,非战之屈者。晋将郭淮围曲城,蜀将姜维来救,淮趋牛头山,断维粮道及归路,维大震,不战而遁。曲城遂降。则不战而屈之义也。
○杜牧曰:周亚夫敌七国,引兵东北,壁昌邑。以梁委吴,使轻兵絶吴饷道,吴梁相弊而食竭,吴遁去,因追击,大破之。蜀将姜维使将勾安李韶守曲城,魏将陈泰围之。姜维来救,出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絶牛头,维无返道,则我之摛也。诸军各守勿战。”絶其还路,维惧遁走,安等遂降。
○梅尧臣曰:战则伤人。
○王晳曰:若李左车说成安君,请以竒兵三万人,扼韩信于井陉之策是也。
○何氏曰:言伐谋、伐交,不至于战。故《司马法》曰:“上谋不斗”,其旨见矣。
○张预曰:前所陈者,庸将之为耳。善用兵者则不然,或破其计,或败其交,或絶其粮,或断其路,则不可战而服之。若田穰苴明法令,拊士卒,燕晋闻之,不战而遁,亦是也。】

抜人之城,而非攻也。

【李筌曰:以计取之。后汉鄼侯臧宫围妖贼于原武,连月不拔,士卒疾疠。东海王谓宫曰:“今拥兵围必死之虏,非计也。宜撤围,开其生路而示之,彼必逃散,一亭长足擒也。”从之而拔原武。魏攻壷关,亦其义也。
○杜牧曰:司马文王围诸葛诞于寿春,议者多欲急攻之,文王以诞城固众多,攻之力屈,若有外救,表里受敌,此至危之道也。吾当以全策縻之,可坐制也。诞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灭。六军按甲,深沟高垒,而诞自困。十六国前燕将慕容恪率兵讨叚龛于广固,恪围之,诸将劝恪急攻之,恪曰:“军势有缓而克敌,有急而取之。若彼我势旣均,外有强援,力足制之,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乃筑室反耕,严固围垒,终克广固,曾不血刃也。
○孟氏曰:言以威刑服敌,不攻而取,若郑伯肉袒以迎楚庄王之类。
○梅尧臣曰:攻则伤财。
○王晳曰:若唐太宗降薛仁杲是也。
○张预曰:或攻其所必救,使敌弃城而来援,则设伏取之。若耿弇攻临淄而克西安,胁巨里而斩费邑是也。或外絶其强援,以乆持之,坐俟其毙,若楚师筑室反耕,以服宋是也。兹皆不攻而拔城之义也。】

毁人之国,而非乆也。

【曹操曰:毁灭人国,不乆露师也。
○李筌曰:以术毁人国,不乆而毙。隋文问仆射高颎伐陈之策,颎曰:“江外田收与中国不同。伺彼农时,我正暇豫,征兵掩袭,彼释农守御,候其聚兵,我便解退,再三若此,彼农事疲矣。又南方地卑,舍悉茅竹,仓库储积,悉依其间,宻使行人因风纵火,候其营立,更为之。”行其谋,陈始病也。
○杜牧曰:因敌有可乘之势,不失其机,如摧枯朽。沛公入关,晋降孙皓,隋取陈氏,皆不乆之。
○贾林曰:兵不可乆,乆则生变。但毁灭其国,不伤残于人,若武王伐殷,殷人称为父母。
○杜佑曰:若诛理暴逆,毁灭敌国,不暴师众也。
○梅尧臣曰:乆则生变。
○王晳同梅尧臣注
○何氏曰:善攻者不以兵攻,以计困之,令其自抜,令其自毁,非劳乆,守而取之也。
○张预曰:以顺讨逆,以智伐愚,师不乆暴而敌国灭,何假六月之稽乎。】

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曹操曰:不与敌战而必完全得之,立胜于天下,不顿兵血刃也。
○李筌曰:以全胜之计,争天下,是以不顿收利也。
○梅尧臣曰:全争者,兵不战,城不攻,毁不乆,皆以谋而屈敌,是曰谋攻。故不钝兵,利自完。
○张预曰:不战则士不伤,不攻则力不屈,不乆则财不费,以完全立胜于天下,故无顿兵血刃之害,而有国富兵强之利。斯良将计攻之术也。】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

【曹操曰:以十敌一,则围之。是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若主弱客强,操所以倍兵围下邳,生擒吕布也。
○杜牧曰:围者,谓四面垒合,使敌不得逃逸。凡围四合,必须去敌城稍远,占地旣广,守备须严,若非兵多则有阙漏,故用兵有十倍也。吕布败是上下相疑,侯成执陈宫委布降,所以能擒,非曹公兵力而能取之。若上下相疑,政令不一,设使不围,自当溃叛,何况围之,固须破灭。孙子所言十则围之,是将勇智等而兵利钝均,不言敌人自有离叛。曹公称倍兵降布,盖非围之力穷也。此不可以训也。
○李筌曰:愚智勇怯等十倍于敌,则围之。攻守殊势也。
○杜佑曰:以十敌一,则围之,是为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若主弱客劲,不用十也。曹公操所以倍兵围下邳,生擒吕布,若敌垒固守,依附险阻,彼一我十,乃可围也,敌虽盛,所据不便,未必十倍然后围之。
○梅尧臣曰:彼一我十可以围。
○何氏曰:围者四面合兵以围城,而校量彼我兵势。将才愚智勇怯等而我十倍胜于敌人,是以十对一,可以围之,无令越逸也。
○张预曰:吾之众十倍于敌,则四面围合以取之,是为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若主弱客强,不必十倍然后围之。《尉缭子》曰:“守法,一而当十,十而当百,百而当千,千而当万。”言守者十人而当围者百人,与此法同。】

五则攻之,

【曹操曰:以五敌一,则三术为正,一术为竒。李筌曰:五则攻之,攻守势殊也。
○杜牧曰:术犹道也,言以五敌一,则当取巳三分为三道,以攻敌之一面,留巳之二,候其无备之处,出竒而乘之。西魏末梁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不受伐,魏将独孤信率兵讨之,仲和婴城固守。信夜令诸将以冲梯攻其东北,信亲帅将士袭其西南,遂克之也。
○陈皥曰:兵势五倍于敌,自是我有余力,彼之势分也,岂止分为三道以攻敌,此独说攻城,故下文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杜佑曰:若敌幷兵自守,不与我战,彼一我五,乃可攻战也。或无敌人内外之应,未必五倍然后攻。
○梅尧臣同杜佑注
○王晳曰:谓十围而取,五则攻者,皆势力有余,不待其虚懈也。此以下亦谓智勇利钝均耳。何氏曰:愚智勇恃等,量我五倍多于敌人,可以三分攻城,二分出竒以取胜。张预曰:吾之众五倍于敌,则当惊前掩后,声东击西,无五倍之众,则不能为此计。曹公谓三术为正,二术为竒,不其然乎。若敌无外援,我有内应,则不须五倍然后攻之。

倍则分之,

【曹操曰:以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竒。李筌曰:夫兵者倍于敌,则分半为奇。我众彼寡,动而难制。符坚至淝水不分而败,王僧辩至张公洲分而胜也。
○杜牧曰:此言非也。此言以二敌一,则当取巳之一,或趣敌之要害,或攻敌之必救,使敌一分之中复须分减相救,因以一分而击之。夫战法,非论众寡,毎陈皆有奇正,非待人众然后能设奇。项羽于乌江,二十八骑尚不聚之,犹设奇正,循环相救,况于其它哉。
○陈皥曰:直言我倍于敌,分兵趋其所必救,卽我倍中更倍以击敌之中分也,杜虽得之未尽其说也。
○杜佑曰:巳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彼一我二,不足为变,故疑兵分离其军也。故太公曰:“不能分移,不可以语奇。”
○梅尧臣曰:彼一我二,可分其势。
○王晳曰:谓分者,分为二军,使其腹背受敌,则我得一倍之利也。
○何氏曰:兵倍于敌,则分半为奇,我众彼寡,足可分兵,主客力均,善战者胜也。
○张预曰:吾之众一倍于敌,则当分为二部,一以当其前,一以冲其后,彼应前则后击之,应后则前击之,兹所谓一术为正,一术为奇也。杜氏不暁兵分则为奇,聚则为正,而遽非曹公,何误也。】

敌则能战之,

【曹操曰:巳与敌人众等,善者犹当设伏奇以胜之。
○李筌曰:主客力敌,惟善者战。
○杜牧曰:此说非也。凡巳与敌人兵众多少智勇利钝一旦相敌,则可以战。夫伏兵之设,或在敌前,或在敌后,或因深林丛薄,或因暮夜昏晦,或因隘阨山阪,击敌不备,自名伏兵,非竒兵也。
○陈皥曰:料巳与敌人众寡相等,先为奇兵可胜之计,则战之。故下文云,不若则能避之。杜说奇伏,得之也。梅尧臣曰:势力均则战。
○王晳曰:谓能者能感士卒心,得其死战耳。若设奇伏以取胜,是谓智优,不在兵敌也。
○何氏曰:敌言等敌也,唯能者可以战胜耳。
○张预曰:彼我相敌,则以正为奇,以奇为正,变化纷纭,使敌莫测,以与之战。兹所谓设奇伏以胜之也。杜氏不晓凡置陈皆有扬奇备伏,而云伏兵当在山林,非也。】

少则能逃之,

【曹操曰:高壁坚垒,勿与战也。
○李筌曰:量力不如,则坚壁不出,挫其锋,待其气懈,而出奇击之。齐将田单守卽墨,烧牛尾卽杀骑劫,则其义也。
○杜牧曰:兵不敌,且避其锋,尚俟隙,便奋决求胜。言能者,谓能忍忿受耻,敌人求挑,不出也。不似曹咎汜水之战也。
○陈皥曰:此说非也。但敌人兵倍于我,则宜避之,以骄其志,用为后图,非谓忍忿受耻。太宗辱宋老生,以虏其众,岂是兵力不等也。
○贾林曰:彼众我寡,逃匿兵形,不令敌知,当设奇伏以待之,设诈以疑之,亦取胜之道。又一云,逃匿兵形,敌不知所备,惧其变诈,全军亦逃。
○杜佑曰:高壁垒,勿与战也。彼之众,我之寡,不可敌,则当自逃,守匿其形。
○梅尧臣曰:彼众我寡,去而勿战。
○王晳曰:逃,伏也。谓能倚固逃伏以自守也。传曰:“师逃于夫人宫”。或兵少而有以胜者,盖将优卒强耳。
○何氏曰:兵少固壁,观变潜形,见可则进。
○张预曰:彼众我寡,宜逃去之,勿与战,是亦为将智勇等而兵利钝均也。若我治彼乱,我奋彼怠,则敌虽众,亦可以合战。若吴起以五百乘破秦五十万众,谢玄以八千卒败符坚一百万,岂须逃之乎。】

不若则能避之。

【曹操曰:引兵避之也。
○杜牧曰:言不若者,势力交援俱不如也,则须速去之,不可迁延也。如敌人守我要害,发我津梁,合围于我,则欲去不复得也。
○杜佑曰:引兵备之,强弱不敌,势不相若,则引军避,待利而动。
○梅尧臣曰:势力不如则引而避。
○王晳曰:将与兵俱不若,遇敌攻必败也。
○张预曰:兵力谋勇皆劣于敌,则当引而避之,以伺其隙。】

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曹操曰:小不能当大也。
○李筌曰:小敌不量力而坚战者,必为大敌所擒也。汉都尉李陵以歩卒五千之众,对十万之军,而见殁匈奴也。
○杜牧曰:言坚者,将性坚忍,不能逃,不能避,故为大者之所擒也。
○孟氏曰:小不能当大也,言小国不量其力,敢与大邦为雠,虽权时坚城固守,然后必见擒获。《春秋传》曰:“旣不能强,又不能弱,所以败也。”
○梅尧臣曰:不逃不避,虽坚亦擒。
○王晳注同梅尧臣
○何氏曰:如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将兵三千余人,与大将军卫靑分行,独逢单于兵数万,力战一日,汉兵且尽,前将军信胡人,降为翕侯,匈奴诱之,遂将其余骑可八百余奔降单于,右将军苏建遂尽亡其军,独以身得亡自归。大将军问其正闳长史安、议郎周覇等:“建为云何?”覇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一禆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威重。”闳安曰:“不然。《兵法》:‘小敌之坚,大敌之摛也。’今建独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一日余,士尽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人无归意也。”
○张预曰:小敌不度强弱而坚战,必为大敌之所擒。息侯屈于郑伯,李陵降于匈奴是也。孟子曰:“小固不可以敌大,弱固不可以敌强,寡固不可以敌众。”】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

【曹操曰:将周宻谋不泄也。
○李筌曰:辅犹助也。将才足则兵必强。
○杜牧曰:才周也。贾林曰:国之强弱,必在于将。将辅于君而才周,其国则强,不辅于君,内怀其贰,则弱。择人授任,不可不愼。
○何氏曰:周谓才智具也,得才智周备之将,国乃安强也。】

辅隙则国必弱。

【曹操曰:形见于外也。
○李筌曰:隙,缺也,将才不备,兵必弱。
○杜牧曰:才不周也。
○梅尧臣曰:得贤则周备,失士则隙缺。
○王晳曰:周谓将贤则忠才兼备,隙谓有所缺也。何氏曰:言其才不可不周,用事不可不周知也。故将在军,必先知五事、六行、五权之用,与夫九变、四机之说,然后可以内御士众,外料战形。苟昧于兹,虽一日不可居三军之上矣。
○张预曰:将谋周宻则敌不能窥,故其国强,微缺则乘衅而入,故其国弱。太公曰:“得士者昌,失士者亡。”】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

【梅尧臣曰:患君之所不知。
○孟氏曰:巳下语是。
○张预曰:下三事也。】

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

【曹操曰:縻,御也。
○李筌曰:縻,绊也。不知进退者,军必败,如绊骥足,无驰骋也。楚将龙且逐韩信而败,是不知其进。秦将符融挥军少却而败,是不知其退。
○杜牧曰:犹驾御縻绊,使不自由也。君,国君也。患于军者,为军之患害也。夫授钺凶门,推毂阃外之事,将军裁之。如赵充国欲为屯田,汉宣必令决战。孙皓临灭,贾充尚请班师,此不知进退之谓也。
○贾林曰:军之进退,将可临时制变,君命内御,患莫大焉。故太公曰:“国不可以从外治,军不可以从中御。”
○杜佑曰:縻,御也,縻为反。君不知军之形势而欲从中御也。
○梅尧臣曰:君不知进退之宜而专进退,是縻系其军。《六韬》所谓军不可以从中御。
○王晳曰:縻,系也。去此患,则当托以不御之权,故必忠才兼备之臣为之将也。
○张预曰:军未可以进而必使之进,军未可以退而必使之退,是谓縻绊其军也。故曰,进退由内御则功难成。】

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

【曹操曰: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礼不可以治兵也。
○李筌曰:任将不以其人也。燕将慕容评出军所在,因山泉卖樵水,贪鄙积货,为三军帅,不知其政也。
○杜牧曰:盖谓礼度法,今自有军法从事,若使同于寻常治国之道,则军士生惑矣。至如周亚夫见天子不拜,汉文知其勇不可犯。魏尚守云中,上首级,为有司所劾,冯唐所以发愤也。
○杜佑曰:夫治国尚礼义,兵贵于权诈。形势各异,教化不同,而君不知其变,军国一政,以用治民,则军士疑惑,不知所措。故《兵经》曰:“在国以信,在军以诈也。”
○陈皥曰:言不知三军之事,违众沮议,《左传》称晋彘季不从军师之谋而以偏师先进,终为楚之所败也。
○梅尧臣曰:不知治军之务而参其政,则众惑乱也。曹公引《司马法》曰:“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是也。
○何氏曰:军国异容,所治各殊,欲以治国之法以治军旅,则军旅惑乱。
○张预曰:仁义可以治国,而不可以治军。权变可以治军,而不可以治国。理然也。虢公不修慈爱而为晋所灭,晋侯不守四德而为秦所克,是不以仁义治国也。齐侯不射君子而败于晋,宋公不擒二毛而衂于楚,是不以权变治军也。故当仁义而用权谲,则国必危,晋虢是也。当变诈而尚礼义则兵必败,齐宋是也。然则治国之道,固不可以治军也。]

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

【曹操曰:不得其人意也。
○杜牧曰:谓将无权智,不能铨度军士各任所长,而雷同使之,不尽其材,则三军生疑矣。黄石公曰:“善任人者,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
○陈皥曰:将在军,权不专制,任不自由,三军之士自然疑也。
○杜佑曰:不得其人也。君之任将,当精择焉,将若不知权变,不可付以势位。茍授非其人,则举措失所,军覆败也。若赵不用广武君而用成安君。
○梅尧臣曰:不知权谋之道而叅其任用,其众疑贰也。王晳曰:政也,权也,使不知者同之,则动有违异,必相牵制也。是则军众疑惑矣。裴度所以奏去监军,平蔡州也。此皆由君上不能专任贤将,则使同之,故通谓之三患。
○何氏曰:不知用兵权谋之人,用之为将则军不治而士疑。
○张预曰:军吏中有不知兵家权谋之人而使同居将帅之任,则政令不一而军疑矣。若邲之战,中军帅荀林父欲还,禆将先縠不从,为楚所败是也。近世以中官监军,其患正如此。高崇文伐蜀,因罢之,遂能成功。】

三军旣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曹操曰:引,夺也。
○李筌曰:引,夺也。兵权道也,不可谬而使。处赵上卿,蔺相如言赵括徒能读其父书,然未知合变。王今以名使括,如胶柱鼓瑟,此则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赵王不从,果有长平之败,诸侯之难至也。
○杜牧曰:言我军疑惑,自致扰乱。如引敌人使胜我也。
○孟氏曰:三军之众,疑其所任,惑其所为,则邻国诸侯因其乖,错作难而至也。太公曰:“疑志不可以应敌。”
○梅尧臣曰:君徒知制其将,不能用其人,而乃同其政任,俾众疑惑,故诸侯之难作,是自乱其军,自去其胜。
○王晳曰:引诸侯胜巳也。
○何氏曰:士疑惑而无畏则乱,故敌国得以乗我隙衅而至矣。
○张预曰:军士疑惑,未肯用命,则诸侯之兵乗隙而至,是自溃其军,自夺其胜也。】

故知胜有五,

【李筌曰:谓下五事也。
○张预曰:下五事也。】

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李筌曰:料人事逆顺,然后以《太一遁甲》筭三门遇奇,五将无关格,迫愶主客之计者,必胜也。
○杜牧曰:下文所谓知彼知巳是也。
○孟氏曰:能料知敌情,审其虚实者,胜也。
○梅尧臣曰:知可不可之宜。
○王晳曰:可则进,否则止,保胜之道也。
○何氏曰:审己与敌。
○张预曰:可战则进攻,不可战则退守,能审攻守之宜,则无不胜。】

识众寡之用者胜,

【李筌曰:量力也。
○杜牧曰:先知敌之众寡,然后起兵以应之,如王翦伐荆,曰:“非六十万不可”是也。
○杜佑曰:言兵之形,有众而不可击,寡或可以弱制强,而能变之者,胜也。故《春秋传》曰“师克在和,不在众”,是也。
○梅尧臣曰:量力而动。
○王晳曰:谓我对敌兵之众寡、围攻、分战是也。
○张预曰:用兵之法,有以少而胜众者,有以多而胜寡者,在乎度其所用而不失其宜,则善,如《吴子》所谓“用众者务易,用少者务隘”是也。】

上下同欲者胜,

【曹操曰:君臣同欲。
○李筌曰:观士卒心,上下同欲,如报私仇者胜。
○陈皥曰:言上下共同其利欲,则三军无怨,敌可胜也。《传》曰:“以欲从人则可,以人从欲鲜济也。”
○杜佑曰:言君臣和同,勇而战者胜。故《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梅尧臣曰:心齐一也。
○王晳曰:上下一心,若先縠刚复以取败,吕布违异以致亡,皆上下不同欲之所致。
○何氏曰:《书》云:“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得,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商灭而周兴。
○张预曰:百将一心,三军同力,人人欲战,则所向无前矣。】

以虞待不虞者胜,

【李筌杜牧曰:有备预也。
○孟氏曰:虞,度也。《左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待敌之可胜也。
○陈皥曰:谓先为不可胜之师,待敌之可胜也。
○杜佑曰:虞,度也。以我有法度之师,击彼无法度之兵。
○梅尧臣曰:慎备非常。
○王晳曰:以我之虞待敌之不虞也。
○何氏曰:春秋时城濮之役,晋无楚备,以败于邲。邲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鄢。自鄢巳来,晋不失备而加之以礼,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加晋。又周末荆人伐陈,吴救之,军行三十里,雨十日夜,不见星。左史倚相谓大将子期曰:“雨十日夜,甲辑兵聚,吴人必至,不如备之。”乃为陈。而吴人至,见荆有备而反。《左史》曰:“其反复六十里,其君子外,小人为食。我行三十里,击之,必克。”从之,遂破吴军。魏大将军南征,吴到积湖,魏将满宠帅诸军在前与敌隔水相对。宠令诸将曰:“今夕风甚猛,贼必来烧营,宜豫为之备。”诸军皆警。夜半,贼果遣十部来焼营,宠掩击破之。又《春秋》,卫人以燕师伐郑。郑祭足原繁泄驾以三军,军其前。使曼伯与子元潜军军其后,燕人畏郑三军而不虞制人。六月,郑二公子以制人败燕师于北。制君子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又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渠丘城恶众,溃奔莒,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杀,吾归而俘。”莒人杀之。楚师围莒,莒城亦恶庚申。莒溃,楚遂入郓,莒无备故也。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浃辰之间而楚克其三都,无备也夫。
○张预曰:常为不可胜以待敌。故吴起曰:“出门如见敌。”士季曰:“有备不败。”】

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曹操曰:《司马法》曰:“进退惟时,无曰寡人”也。
○李筌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者胜,眞将军也。吴伐楚,吴公子光、弟夫槩王至,请击楚。子常不许。夫槩曰:“所谓见义而行,不待命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属五千先击,子常败之。审此,则将能而君不能御也。晋宣帝拒诸葛于五丈原,天子使辛毗仗节军门曰:“敢问战者斩。”亮闻笑曰:“茍能制吾,岂千里请战。假言天子不许,示武于众,此是不能之将。”
○杜牧曰:《尉缭子》曰:“夫将者,上不制乎天,下不制乎地,中不制乎人。故兵者凶器也,将者死官也。”
○杜佑曰:将旣精能暁练兵势,君能专任,事不从中御。故王子曰:“指授在君,决战在将也。”
○梅尧臣曰:自阃以外,将军制之。
○王晳曰:君御能将者,不能絶疑忌耳。若贤明之主,必能知人,固当委任,以责成効,推毂授钺,是其义也。攻战之事,一以专之,不从中御,所以一威且尽其才也。况临敌乗机,间不容发,安可遥制之乎。
○何氏曰:古者遣将于太庙,亲操钺,持其首,授其柄,曰:“从是以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乃复操柄授与刃曰:“从是以下至渊者,将军制之。”故李牧之为赵将,居邉,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御也。周亚夫之军细柳,军中唯闻将军之命,不闻天子之诏也。盖用兵之法,一歩百变,见可则进,知难而退。而曰“有王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烬乆矣。曰“有监军焉”,是作舎道边也,谋无适从而终不可成矣。故御能将而责平猾虏者,如绊韩卢而求获狡兎者,又何异焉。张预曰:将有智勇之能,则当任以责成功,不可从中御也。故曰:“阃外之事,将军裁之”。】

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曹操曰:此上五事也。】

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李筌曰:量力而拒敌,有何危殆乎。
○杜牧曰:以我之政,料敌之政,以我之将,料敌之将,以我之众,料敌之众,以我之食,料敌之食,以我之地,料敌之地,校量已定,优劣短长,皆先见之。然后兵起,故有百战百胜也。孟氏曰:审知彼己强弱利害之势,虽百战,实无危殆乎。
○梅尧臣曰:彼己五者尽知之,故无败。
○王晳曰:殆,危也。谓校尽彼我之情,知胜而后战,则百战不危。
○张预曰:知彼知己者,攻守之谓也。知彼则可以攻,知己则可以守,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苟能知之,虽百战不危也。或曰,士会察楚师之不可敌,陈平料刘项之长短,是知彼知己也。】

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李筌曰:自以己强而不料敌,则胜负未定。秦主符坚以百万之众南伐,或谓曰:“彼有人焉。谢安、桓冲,江表伟才,不可轻之。”坚曰:“我以八州之众,士马百万,投鞭可断江水,何难之有。”后果败续,则其义也。
○杜牧曰:恃我之强,不知敌不可伐者,一胜一负。王猛将终,諌符坚曰:“晋氏虽在江表而正朔所禀,谢安、桓冲江表伟人,不可伐也。”及坚南伐,曰:“吾士马百万,投鞭可济。”遂有淝水之败也。
○陈皥曰:杜说恃强之兵,无名而伐无罪,所以败也。非一胜一负之义。
○杜佑曰:虽不知敌之形势,恃巳能克之者,胜负各半。
○梅尧臣曰:自知己者,胜负半也。
○王晳曰:但能计巳,不知敌之强弱,则或胜或负。
○张预曰:唐太宗曰:“今之将臣,虽未能知彼,茍能知己,则安有不利乎。所谓知己者,守吾气而有待焉者也。故知守而不知攻,则胜负之半。”】

不知彼,不知巳,毎战必殆。

【李筌曰:是谓狂宼,不败何待也。
○杜佑曰:外不料敌,内不知巳,用战必殆。
○梅尧臣曰:一不知何以胜。
○王晳曰:全昧于计也。张预曰:攻守之术,皆不知以战则败。】

孙子集注卷之三

孙子集注卷之四

形篇

(曹操曰:军之形也。我动彼应,两敌相察情也。
○李筌曰:形谓主客攻守八陈五营阴阳向背之形。
○杜牧曰:因形见情,无形者情宻,有形者情踈。宻则胜,踈则败也。
○王晳曰:形者,定形也。谓两敌强弱,有定形也。善用兵者能变化其形,因敌以制胜。
○张预曰:两军攻守之形也。隐于中,则人不可得而知,见于外则敌乗隙而至,形因攻守而显,故次谋攻。)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

【张预曰:所谓知巳者也。】

以待敌之可胜。

【梅尧臣曰:藏形内治,伺其虚懈。
○张预曰:所谓知彼者也。】

不可胜在巳,可胜在敌。

【曹操曰:自修理以待敌之虚懈也。
○李筌曰:夫善用兵者,守则深壁,多具军食,善其敎练。攻其城则尚撞棚、云梯、土山、地道,陈则在山川丘陵,背孤向虚,从疑击间。善战者,掎角势连,首尾相应者,为不可胜也。夫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此数者以为可胜也。
○杜牧曰:自整军事,长有待敌之备,闭迹藏形,使敌人不能测度,因伺敌人有可乗之便,然后出而攻之。
○杜佑曰:先咨之庙堂,虑其危难,然后高垒深沟,使兵练习,以此守备之,故待敌之阙,则可胜之。言制敌在外,故自修理以候敌之虚懈,巳见敌有阙漏之形,然后可胜。
○王晳曰:不可胜者,修道保法也。可胜者,有所隙耳。
○张预曰:守之故在巳,攻之故在彼。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杜牧曰:不可胜者,上文批注所谓修整军事,闭形藏迹是也。此事在己,故曰能为。
○张预曰:藏形晦迹,居常严备,则巳能焉。】

不能使敌之可胜。

【杜牧曰:敌若无形可窥,无虚懈可乘,则我虽操可胜之具,亦安能取胜敌乎。
○贾林曰:敌有智谋,深为己备,不能强令不巳备。
○杜佑曰:在巳故练兵士,策与道合,深为备者亦不可强胜之。
○梅尧臣曰:在己故能为,在敌故无必。
○王晳曰:在敌不在我也。
○张预曰:若敌强弱之形,不显于外,则我岂能必胜于彼。】

故曰胜可知,

【曹操曰:见成形也。
○杜牧曰:知者但能知己之力,可以胜敌也。
○陈皥曰:取胜于形,胜可知也。】

而不可为,

【曹操曰:敌有备故也。
○杜牧曰:言我不能使敌人虚懈,为我可胜之资。
○贾林曰:敌若隐而无形,不可强为胜败。
○杜佑曰:敌有备也,巳料敌见敌形者,则胜负可知。若敌宻而无形,亦不可强使为败。故范蠡曰:“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
○梅尧臣曰:敌有阙则可知,敌无阙则不可为。何氏曰:可知之胜在我,我有备也。不可为之胜在敌,敌无形也。
○张预曰:己有备,则胜可知。敌有备,则不可为。】

不可胜者,守也。

【曹操曰:藏形也。
○杜牧曰:言未见敌人有可胜之形,巳则藏形为不可胜之备,以自守也。
○杜佑曰:藏形也。若未见其形,彼众我寡,则自守也。
○梅尧臣曰:且有待也。
○何氏曰:未见敌人形势虚实有可胜之理,则宜固守。
○张预曰:知巳未可以胜,则守其气而待之。】

可胜者,攻也。

【曹操曰:敌攻巳,乃可胜。
○李筌曰:夫善用兵者,守则高垒坚壁也。攻其城则尚橦棚、云梯、土山、地道,陈左川泽右丘陵,背孤向虚,从疑击间,识辨五令以节。掎角势连,首尾相应者,为不可胜也。无此数者,以为可胜也。
○杜牧曰:敌人有可胜之形,则当出而攻之。
○杜佑曰:敌攻己,乃可胜也。巳见其形,彼寡我众,则可攻。
○梅尧臣曰:见其阙也。
○王晳曰:守者以于胜不足,攻者以于胜有余。张预曰:知彼有可胜之理,则攻其心而取之。】

守则不足,攻则有余。

【曹操曰:吾所以守者,力不足也。所以攻者,力有余也。
○李筌曰:力不足者可以守,力有余者可以攻也。
○梅尧臣曰:守则知力不足,攻则知力有余。
○张预曰:吾所以守者,谓取胜之道有所不足,故且待之。吾所以攻者,谓胜敌之事巳有其余,故出击之。言非百胜不战,非万全不闘也。后人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者,非也。]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曹操曰:因山川丘陵之固者,藏于九地之下。因天时之变者,动于九天之上。
○李筌曰:《天一遁甲经》云:“九天之上可以陈兵,九地之下可以伏藏。”常以直符加时干,后一所临宫为九天,后二所临宫为九地。地者静而利藏,天者运而利动,故魏武不明二遁,以九地为山川,九天为天时也。夫以天一太一之遁,幽微知而用之,故全也。经云:“知三避五,魁然独处。”能知三五,横行天下,以此法,出不拘诸咎,则其义也。
○杜牧曰:守者韬声灭迹幽比鬼神,在于地下,不可得而见之。攻者势迅声烈,疾若雷电,如来天上,不可得而备也。九者高深,数之极。
○陈皥曰:春三月寅功曹为九天之上,申传送为九地之下。夏三月午胜先为九天之上,子神后为九地之下。秋三月申传送为九天之上,寅功曹为九地之下。冬三月子神后为九天之上,午胜先为九地之下也。杜佑曰:善守备者务因其山川之阻,丘陵之固,使不知所攻,言其深宻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务因天时地利水火之变,使敌不知所备,言其雷震发动若于九天之上也。
○梅尧臣曰:九地言深不可知,九天言高不可测。盖守备宻而攻取迅也。
○王晳曰:守者为未见可攻之利,当潜藏其形,沉静幽黙,不使敌人窥测之也。攻者为见可攻之利,当高逺神速,乗其不意,惧敌人觉我而为之备也。九者,极言之耳。
○何氏曰:九地九天,言其深微。《尉缭子》曰:“治兵者若秘于地,若邃于天。”言其秘宻深逺之甚也。后汉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左将军皇甫嵩督前军,董卓救之。卓欲速进赴陈仓,嵩不听,卓曰:“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势,在于此也。”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巳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遂不听。王国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日,城坚守固,竟不能拔,贼众疲弊,果自解去。
○张预曰:藏于九地之下,喻幽而不可知也。动于九天之上,喻来而不可备也。《尉缭子》曰“若秘于地,若邃于天”,是也。守则固,是自保也。攻则取,是全胜也。】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当见未萌。李筌曰:知不出众,知非善也。韩信破赵未餐而出井陉,曰:“破赵会食。”时诸将呒然佯应曰诺,乃背水陈,赵乗壁望见,皆大笑,言汉将不便兵也。乃破赵,食,斩成安君。此则众所不知也。杜牧曰:众人之所见,破军杀将,然后知胜。我之所见,庙堂之上,樽爼之间,已知胜负者矣。贾林曰:守必固,攻必克。能自保全而常不失,胜见未然之胜,善知将然之败,谓实微妙通玄,非众人之所见也。
○孟氏曰:当见未萌,言两军巳交,虽料见胜负,策不能过絶于人,但见近形,非逺。太公曰:“智与众同,非国师也。”
○梅尧臣曰:人所见而见,故非善。
○王晳曰:众常之人见所以胜而不知制胜之形。
○张预曰:众人所知,已成已箸也。我之所见,未形未萌也。】

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争锋也。
○李筌曰:争锋力战,天下易,见故非善也。
○杜牧曰:天下犹上文言众也,言天下人皆称战胜者,故破军杀将者也。我之善者,阴谋潜运,攻必伐谋,胜敌之日,曾不血刃。
○陈皥曰:潜运其智,专伐其谋,未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善之善者也。梅尧臣曰:见不过众,战虽胜,天下称之,犹不曰善。
○王晳曰:以谋屈人,则善矣。
○张预曰:战而后能胜,众人称之曰善,是有智名勇功也。故云非善。若见微察隐,取胜于无形,则眞善者也。】

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

【曹操曰:易见闻也。
○李筌曰:易见闻也。以为攻战胜而天下不曰善也。夫智能之将,人所莫测,为之深谋,故孙武曰“难知如阴”也。
○王晳曰:众人之所知不为智,力战而胜人不为善。
○何氏曰:此言众人之所见所闻,不足为兴也。昔乌获举千钧之鼎为力,离朱百歩覩纎芥之物为明,师旷听蚊行蚁歩为聪也。兵之成形而见之,谁不能也。故胜于未形,乃为知兵矣。
○张预曰:人皆能也。引此以喻众人之见胜也。秋毫谓兎毛,至秋而劲细,言至轻也。】

古之所谓善战者胜,胜于易胜者也。

【曹操曰:原微易胜。攻其可胜,不攻其不可胜也。
○杜牧曰:敌人之谋,初有萌兆,我则潜运,以能攻之,用力旣少,制胜旣微,故曰易胜也。
○梅尧臣曰:力举秋毫,明见日月,聪闻雷霆,不出众人之所能也。故见于着则胜于艰,见于微则胜于易。
○何氏曰:言敌人之谋,初有萌兆,我则潜运,巳能攻之,用力旣少,制敌甚微,故曰易胜也。
○张预曰:交锋接刃,而后能制敌者,是其胜难也。见微察隐而破于未形者,是其胜易也。故善战者,常攻其易胜而不攻其难胜也。】

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

【曹操曰:敌兵形未成,胜之无赫赫之功也。李筌曰:胜敌而天下不知,何智名之有。
○杜牧曰:胜于未萌,天下不知,故无智名。曾不血刃,敌国巳服,故无勇功也。
○梅尧臣曰:大智不彰,大功不扬,见微胜易,何勇何智。
○何氏曰:患销未形,人谁称智。不战而服人,谁言勇。汉之子房,唐之裴度能之。
○张预曰:阴谋潜运,取胜于无形,天下不闻料敌制胜之智,不见搴旗斩将之功,若留侯未甞有战闘功是也。】

故其战胜不忒。

【李筌曰:百战百胜,有何疑贰也。此筌以忒字为贰也。
○陈皥曰:筹不虚运,策不徒发。张预曰:力战而求胜,虽善者亦有败时。旣见于未形,察于未成,则百战百胜而无一差忒矣。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巳败者也。曹操曰:察敌必可败,不差忒也。
○李筌曰:置胜于巳败之师,何忒焉。师老卒惰,法令不一,谓巳败也。
○杜牧曰:措犹置也。忒,差忒也。我能置胜不忒者何也,盖先见敌人巳败之形然后攻之,故能致必胜之功不差忒也。
○贾林曰:读措为错,错,杂也。取敌之胜,理非一途,故杂而料之也。常于胜未形,巳见敌之败。
○梅尧臣曰:睹其可败,胜则不差。
○何氏曰:善料也。
○张预曰:所以能胜而不差者,盖察知敌人有必可败之形,然后指兵以能之云耳。】

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李筌曰:兵得地者昌,失地者亡。地者,要害之地。秦军败赵,先据北山者胜。宋师伐燕,过大岘而胜,皆得其地也。
○杜牧曰:不败之地者,为不可胜之计,使敌人必不能败我也。不失敌人之败者,言窥伺敌人可败之形,不失毫发也。
○陈皥注同李筌
○杜佑注同杜牧
○梅尧臣曰:善候敌隙,我则常胜。
○王晳曰:常为不可胜,待敌可胜,不失其机。
○何氏曰:自恃有备则无患,常伺敌隙则胜之,不失也。立于不败之地,利也。言我常为胜所。
○张预曰:审吾法令,明吾赏罚,便吾器用,养吾武勇,是立于不败之地也。我有节制则彼将自衂,是不失敌之败也。】

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曹操曰:有谋与无虑也。
○李筌曰:计与不计也。是以薛公知黥布之必败,田丰知魏武之必胜,是其义也。
○杜牧曰:管子曰天时地利,其数多少,其要必出于计数,故凡攻伐之道,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不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敌人之积,不能约也。不明敌人之将,不见先军。不眀敌人之士,不见先陈。故以众击寡,以理击乱,以富撃贫,以能击不能,以敎士练卒击欧众白徒,故能百战百胜。此则先胜而后求战之义也。卫公李靖曰:“夫将之上务,在于明察而众和,谋深而虑逺,审于天时,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逹权变,及临机对敌,方始趦趄,左顾右盻,计无所出,信任过说,一彼一此,进退狐疑,部伍狼籍,何异趣苍生而赴汤火,驱牛羊而啖狼虎者乎?”此则先战而后求胜之义也。
○贾林曰:不知彼我之情,陈兵轻进,意虽求胜,而终自败也。梅尧臣曰:可胜而战,战则胜矣。未见可战,胜可得乎。
○何氏曰:凡用兵,先定必胜之计而后出军,若不先谋而欲恃强,胜未必也。
○张预曰:计谋先胜,然后兴师。故以战则克。《尉缭子》曰:“兵不必胜,不可以言战。攻不必拔,不可以言攻。”谓危事不可轻举也。又曰:“兵贵先胜于此,则胜彼矣。弗胜于此,则弗胜彼矣。”此之谓也。若赵充国常先计而后战,亦是也。不谋而进,欲幸其成功,故以战则败。】

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曹操曰:善用兵者,先自修治,为不可胜之道,保法度,不失敌之败乱也。
○李筌曰:以顺讨逆,不伐无罪之国,军至无虏掠,不伐树木、污井灶,所过山川,城社陵祠,必涤而除之,不习亡国之事,谓之道法也。军严肃,有死无犯,赏罚信义,将若此者,能胜敌之败政也。
○杜牧曰:道者,仁义也。法者,法制也。善用兵者先修理仁义,保守法制,自为不可胜之政,伺敌有可败之隙,则攻能胜之。
○贾林曰:常修用兵之胜道,保赏罚之法度,如此,则当为胜。不能则败。故曰胜败之政也。
○梅尧臣曰:攻守,自修法令,自保在我而已.
○王晳曰:法者,下之五事也。张预曰:修治为战之道,保守制敌之法,故能必胜。或曰先修饰道义,以和其众,后保守法令,以戢其下。使民爱而畏之,然后能为胜败。】

兵法,一曰度,

【贾林曰:度土地也。
○王晳曰:丈尺也。】

二曰量,

【贾林曰:量人力多少,仓廪虚实。
○王晳曰:閗斛也。】

三曰数,

【贾林曰:筭数也。以数推之,则众寡可知,虚实可见。
○王晳曰:百千也。】

四曰称,

【贾林曰:旣知众寡,兼知彼我之德业轻重,才能之长短。
○王晳曰:权衡也。】

五曰胜。

【曹操曰:胜败之政,用兵之法,当以此五事称量,知敌之情。
○张预曰:此言安营布陈之法也。李卫公曰:“敎士犹布碁于盘,若无画路,碁安用之。”】

地生度,

【曹操曰:因地形势而度之。
○李筌曰:旣度有情,则量敌而御之。
○杜牧曰:度者,计也。言度我国土大小,人戸多少,征赋所入,兵车所籍,山河险易,道里迂直。自度此事,与敌人如何,然后起兵。夫小不能谋大,弱不能击强,近不能袭逺,夷不能攻险,此皆生于地,故先度也。
○梅尧臣曰:因地以度军势。
○王晳曰:地,人所履也。举兵攻战,先本于地,由地故生度。度所以度长短,知逺近也。凡行军临敌,先须知逺近之计。
○何氏曰:地者,逺近险易也。度,计也。未出军,先计敌国之险易,道路迂直,兵甲孰多,勇怯孰是,计度可伐,然后与师动众,可以成功。

度生量,

【杜牧曰:量者,酌量也。言度地已熟,然后能酌量彼我之强弱也。
○梅尧臣曰:因度地以量敌情。
○王晳曰:谓量有大小,言旣知逺近之计,则须更量其地之大小也。
○何氏曰:量酌彼巳之形势。】

量生数,

【曹操曰:知其逺近广狭,知其人数也。
○李筌曰:量敌逺近强弱,须备士卒军资之数而胜也。
○杜牧曰:数者,机数也。言强弱已定,然后能用机变量也。
○贾林曰:量地逺近广狭,则知敌人人数多少也。
○梅尧臣曰:因量以得众寡之数。
○王晳曰:数所以纪多少,言旣知敌之大小,则更计其精劣多少之数。曹公曰:知其人数。
○何氏曰:数,机变也。先酌量彼我强弱利,害然后为机数。
○张预曰:地有逺近广狭之形,必先度知之,然后量其容人多少之数也。】

数生称,

【曹操曰:称量敌孰愈也。
○李筌曰:分数旣定,贤智之多少,得贤者重,失贤者轻。如韩信之论楚汉也。须知轻重,别贤愚而称之,锱铢则强。
○杜牧曰:称,校也。机权之数巳行,然后可以称校彼我之胜负也。
○梅尧臣曰:因子以权轻重。
○王晳曰:称所以知重轻,喻强弱之形势也。能尽知逺近之计,大小之举,多少之数,以与敌相形,则知重轻所在。
○何氏同杜牧注。】

称生胜。

【曹操曰:称量之数,知其胜负所在。
○李筌曰:称知轻重,胜败之数可知也。
○杜牧曰:称校旣熟,我胜敌败,分明见也。
○梅尧臣曰:因轻重以知胜负。
○王晳曰:重胜轻也。陈皥杜佑李筌同杜牧上五事注。
○何氏曰:上五事,未战先计必胜之法,故孙子引古法以疏胜败之要也。
○张预曰:称,宜也。地形与人数相称则踈宻得宜,故可胜也。《尉缭子》曰:“无过在于度数。”度谓尺寸,数谓什伍。度以量地,数以量兵。地与兵相称则胜。五者皆因地形而得,故自地而生之也。李靖五陈随地形而变是也。】

故胜兵若以镒称铢,

【梅尧臣曰:力易举也。】

败兵若以铢称镒。

【曹操曰:轻不能举重也。
○李筌曰:二十两为镒,铢之于镒,轻重异位,胜败之数亦复如之。
○梅尧臣曰:力难制也。
○王晳曰:言铢镒者,以明轻重之至也。
○张预曰:二十两为镒,二十四铢为两。此言有制之兵对无制之兵,轻重不侔也。

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

【曹操曰:八尺曰仞。决水千仞,其高势疾也。李筌曰:八尺曰仞。言其势也。杜预伐吴,言兵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自解,则其义也。
○杜牧曰:夫积水在千仞之溪,不可测量,如我之守,不见形也。及决水下,湍涆奔注,如我之攻不可御也。
○梅尧臣曰:水决千仞之溪,莫测其迅,兵动九天之上,莫见其迹。此军之形也。
○王晳曰:千仞之溪,至陗絶也,喻不可胜。对可胜之形,乗机攻之,决水是也。
○张预曰:水之性,避高而趋下,决之赴深溪,固湍浚而莫之御也。兵之形若水,乗敌之不备,掩敌之不意,避实而击虚,亦莫之制也。或曰,千仞之溪谓不测之渊,人莫能量其浅深,及决而下之,则其势莫之能御。如善守者匿形晦迹藏于九地之下,敌莫能测其强弱。及乗虚而出,则其锋莫之能当也。】

孙子集注卷之四

孙子集注卷之五

势篇

【曹操曰:用兵任势也。
○李筌曰:陈以形成,如决建瓴之势,故以是篇次是。
○王晳曰:势者,积势之变也。善战者能任势以取胜,不劳力也。
○张预曰:兵势一成,然后任势以取胜,故次形。】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曹操曰:部曲为分什伍为数。
○李筌曰:善用兵者,将鸣一金举一旌而三军尽应,号令旣定如寡焉。
○杜牧曰:分者,分别也。数者,人数也。言部曲行伍皆分别其人数多少,各任偏裨长伍,训练升降,皆责成之。故我所治者寡也。韩信曰多多益办是也。
○陈皥曰:若聚兵旣众,即须多为部伍。部伍之内,各有小吏以主之,故分其人数,使之训齐决断,遇敌临陈,授以方略,则我统之虽众,治之益寡。
○孟氏曰:分队伍也。数,兵之大数也。分数多少,制置先定。
○梅尧臣曰:部伍奇正之分数,各有所统。
○王晳曰:分数谓部曲也。偏禆各有部分与其人数,若师旅卒两之属。
○张预曰:统众旣多,必先分偏禆之任,定行伍之数,使不相乱,然后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曰独,二人曰比,三人曰参,比参为伍,五人为列,二列为火,五火为队,二队为官,二官为曲,二曲为部,二部为校,二校为禆,二禆为军,递相统属,各加训练。虽治百万之众,如治寡也。】

闘众如闘寡,形名是也。

【曹操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
○杜牧曰:旌旗锺鼓,敌亦有之,我安得独为形名,闘众如闘寡也?夫形者,陈形也,名者,旌旗也。战法曰,陈间容陈,足曵白刃。故大陈之中复有小陈,各占地分,皆有陈形。旗者各依方色,或认以鸟兽。某将某陈,自有名号,形名巳定,志专势孤,人自为战,败则自败,胜则自胜,战百万之兵,如战一夫,此之是也。
○陈皥曰:夫军士旣众,分布必广,临陈对敌,递不相知,故设旌旗之形,使各认之。进退迟速又不相闻,故设金鼓以节之。所以令之曰: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曹说是也。
○梅尧臣曰: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应速,无有后先。
○王晳曰:曹公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晳谓形者旌旗金鼓之制度,名者各有其名号也。
○张预曰: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鼓铎。视不相见,故为旌旗。今用兵旣众,相去必逺,耳目之力所不闻见,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却,听金鼓之号而行止,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故曰此用众之法也。】

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

【曹操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
○李筌曰:当敌为正,傍出为奇。将三军无奇兵,未可与人争利。汉吴王濞拥兵入大梁,吴将田伯禄说吴王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大王会,此亦一奇也。”不从,遂为周亚夫所败,此则有正无奇。
○杜牧曰:解在下文。
○贾林曰:当敌以正陈,取胜以奇兵,前后左右,俱能相应,则常胜而不败也。
○梅尧臣曰:动为奇,静为。正静以待之,动以胜之。
○王晳曰:必当作毕,字误也。奇正还相生,故毕受敌而无败也。
○何氏曰:兵体万变,纷纭混沌,无不是正,无不是奇。若兵以义举者正也,临敌合变者奇也。我之正使敌视之为奇,我之奇使敌视之为正,正亦为奇,奇亦为正。大抵用兵皆有奇正,无奇正而胜者,幸胜也,浪战也。如韩信背水而陈,以兵循山而抜赵帜以破其国,则背水正也,循山奇也。信又盛兵临晋而以木罂从夏阳袭安邑而虏魏王豹,则临晋正也,夏阳奇也。由是观之,受敌无败者,奇正之谓也。《尉缭子》曰:“今以镆鎁之利,犀兕之坚,三军之众,有所奇正,则天下莫当其战矣。”
○张预曰:三军虽众,使人人皆受敌而不败者,在乎奇正也。奇正之说,诸家不同。《尉缭子》则曰:“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曹公则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李卫公则曰:“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此皆以正为正,以奇为奇,曾不说相变循环之义,唯唐太宗曰:“以奇为正,使敌视以为正,则吾以奇击之。以正为奇,使敌视以为奇,则吾以正击之。”混为一法,使敌莫测,兹最详矣。】

兵之所加,如以碬投卵者,虚实是也。

【曹操曰:以至实击至虚。
○李筌曰:碬实卵虚,以实击虚,其势易也。
○孟氏曰:碬,石也。兵若训练至整,部领分明,更能审料敌情,委知虚实,后以兵而加之,实同以碬石投卵也。
○梅尧臣曰:碬,石也,音遐。以实击虚,犹以坚破脆也。
○王晳曰:鍜,治鐡也。
○何氏曰: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
○张预曰:下篇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此虚实彼我之法也。引致敌来,则彼势常虚不往。赴彼则我势常实,以实击虚,如举石投卵,其破之必矣。夫合军聚众,先定分数。分数明,然后习形名。形名正,然后分奇正。奇正审,然后虚实可见矣。四事所以次序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曹操曰:“正者当敌,奇兵从傍击不备也。”
○李筌曰:战无其诈,难以胜敌。
○杜佑曰:正者当敌,奇者从傍击不备。以正道合战,以奇变取胜也。
○梅尧臣曰:用正合战,用奇胜敌。
○何氏曰:如战国廉颇为赵将,秦使间曰:“秦独畏赵括耳,廉颇易与,且降矣。”会颇军多亡失,数败,坚壁不战,又闻秦反间之言,使括代颇。至则出军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絶赵军后,又五千骑絶赵壁间。赵兵分为二,粮道絶,括卒败。又唐突厥犯塞,炀帝令唐高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率众备边,会虏冦马邑。仁恭以众寡不敌,有惧色。高祖曰:“今主上遐逺,孤城絶援,若不死战,难以图全。”于是亲选精骑四千出为游军,居处饮食随逐水草,一同于突厥。见虏候骑,但驰骋猎耳。若轻之。及与虏相遇,则掎角置陈,选善射者为别队,持满以待之。虏莫能测,不敢决战。因纵奇兵击走之,获其特勒所乗骏马,斩首千余级。又太宗选精锐千余骑为奇兵,皆黒衣玄甲,分为左右队,建大旗,令骑将秦叔寳程咬金等分统之。毎临冦,太宗躬被玄甲,先锋率之候机而进,所向摧殄,常以少击众,贼徒气慑。又五代汉高祖在晋阳,郭进往依之。汉祖壮其材,会北虏屠安阳城,因遣进攻,拔之。戎人遁去,授坊州刺史。虏主道毙,高祖出奇兵井陉,进以间道,先入沼北,因定河北,此皆以奇胜之迹也。
○张预曰:两军相临,先以正兵与之合战,徐发奇兵,或捣其旁,或击其后,以胜之。若郑伯御燕师,以三军军其前,以濳军军其后是也。】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

【李筌曰:动静也。】

不竭如江河。

【李筌曰:通流不絶。
○杜佑曰:言应变出奇,无穷竭。
○张预曰:言应变出奇,无有穷竭。】

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

【李筌曰:奇变如日月,四时亏盈,寒暑不停。
○杜佑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王,兴而复废。言奇正变化,或若日月之进退,四时之盛衰也。
○张预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互,盛而复衰。喻奇正相变,纷纭浑沌,终始无穷也。】

声不过五,

【李筌曰:宫商角征羽也。】

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

【李筌曰:变入八音,奏乐之曲,不可尽听。】

色不过五,

【李筌曰:靑黄赤白黒也。】

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

【李筌曰:酸辛醎甘苦也。】

五味之变不可胜甞也。

【曹操曰:自无穷如天地巳下,皆以喻奇正之无穷也。
○李筌曰:五味之变,庖宰鼎饪也。
○杜牧曰:自无穷如天地巳下,皆喻八陈奇正也。
○张预曰:引五声、五色、五味之变,以喻奇正相生之无穷。】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李筌曰:邀截掩袭,万途之势不可穷尽也。
○梅尧臣曰:奇正之变,犹五声、五色、五味之变无尽也。
○王晳曰:奇正者,用兵之钤键,制胜之枢机也。临敌运变,循环不穷,穷则败也。
○孟氏曰:《六韬》云:“奇正发于无穷之源。”
○张预曰:战陈之势,止于奇正一事而巳。及其变而用之,则万途千辙,乌可穷尽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李筌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环,团圆不可穷端倪也。
○梅尧臣曰:变动周旋之不极。
○王晳曰:敌不能穷我也。
○何氏曰:奇正生而转相为变,如循历其环,求首尾之莫穷也。
○张预曰:奇亦为正,正亦为奇。变化相生,若循环之无本末,谁能穷诘。】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

【孟氏曰:势峻则巨石虽重不能止。
○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刚重,至于漂转大石,投之洿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势。
○张预曰:水性柔弱,险径要路,激之疾流,则其势可以转巨石也。】

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曹操曰:发起击敌。
○李筌曰:柔势可以转刚,况于兵者乎。弹射之所以中飞鸟者,善于疾而有节制。
○杜牧曰:势者。自高注下。得险疾之势,故能漂石也。节者,节量逺近则攫之,故能毁折物也。
○杜佑曰:发起讨敌如鹰鹯之攫撮也,必能挫折禽兽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节也。王子曰:鹰隼一击,百鸟无以争其势,猛虎一奋,万兽无以争其威。
○梅尧臣曰:水虽柔势,迅则漂石;鸷虽微节,劲则折物。
○王晳曰:鸷鸟之疾,亦势也。由势然后有抟击之节。下要云险。故先取漂石以喻也。
○何氏曰:水能动石,高下之势也。鸷能抟物,能节其逺近也。
○张预曰:鹰鹯之擒鸟雀,必节量逺近,伺候审而后击,故能折物。《尉缭子》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李靖曰:“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皆言待之而后发也。】

是故善战者,其势险,

【曹操李筌曰:险犹疾也。
○杜牧曰:险者,言战争之势,发则杀人,故下文喻如彍弩。
○王晳曰:险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险隘而成势。】

其节短,

【曹操李筌曰:短,近也。
○杜牧曰:言以近节也,如鸷鸟之发,近则抟之,力全志专,则必获也。
○杜佑曰:短,近也。节,断也。短近言能因危取胜,以卒击近也。
○梅尧臣曰:险则迅,短则劲,故战之势,当险疾而短近也。
○王晳曰:鸷之能抟者,发必中,来势逺而所抟之节至短也。兵之乗机当如是耳。曹公曰:短者近也。
○孟氏同杜牧注。
○张预曰:险疾,短近也。言善战者先度地之逺近,形之广狭,然后立陈,使部伍行列相去不逺,其进击则以五十歩为节,不可过逺。故势迅则难御,节近则易胜。】

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曹操曰:在度不逺,发则中也。
○李筌曰:弩不疾则不远,矢不近则不中。势尚疾,节务速。
○杜牧曰:彍,张也,如弩巳张发则杀人。故上文云其势险也。机者,固须以近节量之,然后必能中。故上文云其节短,短乃近也。此言战陈不可逺逐敌人,恐有队伍离散断絶,反为敌所乗也。故牧野誓曰“六歩七歩,四伐五伐”,是以近也。
○陈皥曰:弩之发机,近则易中。战之遇敌,疾则易捷。若趋驰不速,奋击不近,则不能克敌而全胜。
○贾林曰:战之势如弩之张,兵之势如机之发。
○梅尧臣曰:彍音霍,彍,张也。如弩之张,势不逡巡。如机之发,节近易中也。
○王晳曰:战势如弩之张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乗之势,如发其机。
○何氏曰:险,疾也。短,近也。此言击战得形,便如张弩发机,势宜疾速,仍利于便近,不得追击过差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张预曰:如弩之张,势不可缓。如机之发,节不可逺。言趋利尚疾,奋击贵近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纷纷纭纭,闘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曹操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卒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
○李筌曰:纷纭而闘,示如可乱,建旌有部,鸣金有节,是以不可乱也。浑沌合杂也,形圆无向背也,示敌可败而不可败者,号令齐整也。
○杜牧曰:此言陈法也。风后《握奇》文曰:“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奇音机。或总称之。先出游军,定两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陈数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将握之不动,以制四面,八陈而取凖则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礼》:“搜苗狝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进退疾徐,疏宻之节,一如战陈。”表乃旗也。旗者盖与民期于下也。《握奇》文曰:“先出游军,定两端”,盖游军执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后军士赴之,兵于旗下,乃出奇正,变为陈也。《周礼》“搜苗狝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此则八陈遗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余之词,乃后之作者增加之,以重难其事耳。夫五兵之利,无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致。天独有弧矢星,圣人独言弧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盖战法利于弧矢者,非得陈不见其利。故黄帝胜于蚩尤,以中夏车徒制夷虏骑士,此乃弧矢之利也。在于近代,可以验之者,晋武时羗陷凉州,司马督马隆请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弩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军。西渡温水,虏树机能,以众万计遏隆。隆依八陈法且战且前,弓矢所及,人皆应弦而倒,诛杀万计。凉州遂平。隋时突厥入寇,杨素击之。先是,诸将与虏战,毎虞胡骑奔突,皆戎车徒歩相参,舁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至,悉除旧法,令诸军各为歩骑。突厥闻之,以手加额仰天曰,天赐我也。大率精骑十余万而至,素一战大破之。此乃以徒歩制骑士,若非有陈法,知开阖首尾之道,安能致胜也。《曲礼》曰:“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靑龙而右白虎,招揺在上,急缮其怒。”郑司农云:“以四兽为军陈,象天也。”孔疏曰:“此言军行象天文而作陈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彻云:“画此四兽于旌旗上,以标前后左右之陈也。急缮其怒,言其卒之劲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揺,北斗杓第七星也。举此,则六星可知也。陈象天文,卽北斗也。”复曰:“进退有度。”郑司农注曰:“度谓伐与歩数也。”孔疏曰:“如牧野誓云:‘六歩七歩,四伐五伐’是也。”复曰:“左右有局。”郑司农注曰:“局是歩分。”孔疏曰:“言军之左右,各有部分,进则就敌,退则就列,不相差滥也。”下文复曰:“父之雠,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返兵。交游之雠,不同国。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雠辱至于战争,期在必胜,固不可不知陈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圣贤之深旨矣。《军志》曰:“陈间容陈,足曳白刃。队间容队,可与敌对。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鴈行。长以参短,短以参长。回军转陈,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奔迸,退无违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俱救。”此亦与曲礼之说同。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夔州州前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入行,布为方陈,奇正之出,皆生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数。今盩厔司竹园乃有旧垒。司马懿以十万歩骑,不敢决战,盖知其能也。
○杜佑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纷纷,旌旗像,纭纭,士卒貌。言旌旗翻转,一合一离,士卒进退,或往或来。视之若散,扰之若乱,然其法令素定,度职分明,各有分数。扰而不乱者也。车骑齐转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浑浑,车轮转行,沌沌,歩骤奔驰。视其行陈纵横,圆而不方,然而指趋各有所应。故王子曰:“将欲内明而外暗,内治而外混。”所以示敌之轻巳者也。梅尧臣曰:分数巳定,形名巳立,离合散聚,似乱而不能乱,形无首尾,应无前后,阳旋阴转,欲败而不能败。
○王晳曰:曹公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矣。”晳谓纷纭闘乱之貌也。不可乱者,节制严明耳。又曹公曰:“车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晳谓浑沌形圆,不测之貌也,不可败者,无所隙缺,又不测故也。
○何氏曰:此言闘势也。善将兵者,进退纷纷,似乱然,士马素习,旌旗有节,非乱也。浑沌形势,乍离乍合,人以为败,而号令素明,离合有势,非可败也。形圆,无行列也。
○张预曰:此八陈法也。昔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井字之形,开方九焉。五为陈法,四为闲地,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纭聚散,闘虽乱而法不乱,浑沌交错,形虽圆而势不散,所谓分而成八,复而为一也。后世武侯之方陈,李靖之六花,唐太宗之破陈乐舞,皆其遗制也。】

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

【曹操曰:皆毁形匿情也。
○李筌曰:恃治之整,不抚其下,而多怨,其乱必生。秦幷天下,销兵焚书,以列国为郡县,而秦自称始皇都关中以为至万代有之。至胡亥矜骄,陈胜吴广乗弊而起,所谓乱生于治也。以勇陵人,为敌所败,秦王符坚鼓行伐晋,勇也,及其败,闻风声鹤唳,以为晋军,是其怯也。所谓怯生于勇也。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陵齐于黄池,陵越于会稽,是其强也。为越所败,城门不守,兵围王宫,杀夫差而幷其国,所谓弱生于强也。
○杜牧曰:言欲伪为乱形,以诱敌人,先须至治,然后能为伪乱也。欲伪为怯形,以伺敌人,先须至勇,然后能为伪怯也。欲伪为弱形,以骄敌人,先须至强,然后能为伪弱也。
○贾林曰:恃治则乱生,恃勇强则怯弱生。
○梅尧臣曰:治则能伪为乱,勇则能伪为怯,强则能伪为弱。
○王晳同梅尧臣注。
○何氏曰:言战时为奇正形势以破敌也。我兵素治矣,我士素勇矣,我势素强矣,若不匿治勇强之势,何以致敌。须张似乱似怯似弱之形以诱敌人,彼惑我诱之之状,破之必矣。
○张预曰:能示敌以纷乱,必已之治也。能示敌以懦怯,必已之勇也。能示敌以羸弱,必已之强也。皆匿形以误敌人。】

治乱,数也。

【曹操曰:以部曲分名数为之,故不乱也。
○李筌曰:应数也。百六之灾,阴阳之数,不由人兴,时所会也。
○杜牧曰:言行伍各有分画,部曲皆有名数,故能为治,然后能为伪乱也。夫为伪乱者,出入不时,樵采纵横,刁斗不严是也。
○贾林曰:治乱之分,各有度数。
○梅尧臣曰:以治为乱,存之乎分数。
○王晳曰:治乱者,数之变。数谓法制。
○张预曰:实治而伪示以乱,明其部曲行伍之数也。上文所谓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勇怯,势也。

【李筌曰:夫兵得其势,则怯者勇,失其势,则勇者怯。兵法无定,惟因势而成也。
○杜牧曰:言以勇为怯者也。见有利之势而不动,敌人以我为实怯也。
○陈皥曰:勇者奋速也,怯者淹缓也。敌人见我欲进不进,卽以我为怯也,必有轻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势以攻之。龙且轻韩信,郑人诱我师,是也。
○孟氏注同陈皥。
○梅尧臣曰:以勇为怯,示之以不取。
○王晳曰:勇怯者,势之变。
○张预曰:实勇而伪示以怯,因其势也。魏将庞涓攻韩,齐将田忌救之。孙膑谓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使齐军入魏地,日减其灶,涓闻之,大喜曰:“吾素知齐怯。”乃倍日幷行逐之,遂败于马陵。

强弱,形也。

【曹操曰:形势所宜。
○杜牧曰:以强为弱,须示其形。匈奴冒顿示娄敬以羸老,是也。
○陈皥曰:楚王毁中军以张随人,用为后图,此类也。梅尧臣曰:以强为弱,形之以羸懦。
○王晳曰:强弱者形之变。
○何氏曰:形势暂变,以诱敌战,非怯非弱也。示乱不乱,队伍本整也。
○张预曰:实强而伪示以弱,见其形也。汉高祖欲击匈奴,遣使觇之,匈奴匿其壮士肥马,见其弱兵羸畜,使者十軰,皆言可击,惟娄敬曰:两国相攻,宜矜夸所长,今徒见老弱,必有奇兵,不可击也。帝不从。果有白登之围。】

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

【曹操曰:见羸形也。
○李筌曰:善诱敌者,军或强,能进退其敌也。晋人伐齐,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斾而疏陈之,舆曵柴从之。齐人登山而望晋师,见旌旗扬尘,谓其众而夜遁,则晋弱齐为强也。齐伐魏,将田忌用孙膑谋,减灶而趋大梁,魏将庞涓逐之,曰:“齐鲁何其怯也,入吾境,亡者半矣。”及马陵,为齐人所败,杀龎涓,虏魏太子而旋。形以弱而敌从之也。
○杜牧曰:非止于羸弱也,言我强敌弱,则示以羸形,动之使来。我弱敌强,则示之以强形,动之使去。敌之动作,皆须从我。孙膑曰:“齐国号怯,三晋轻之。令入魏境,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魏龎涓逐之曰:“齐虏何怯也。入吾境土,亡者太半。”因急追之,至马陵,道狭,膑乃斫木书之曰:“龎涓死此树下。”伏弩于侧,令曰:“见火始发。”涓至,鑚燧读之,万弩齐发,龎涓死。此乃示以羸形,能动龎涓,遂来从我而杀之也。隋炀帝于鴈门为突厥始毕可汗所围,太宗应募救援,隶将军云定兴营将行,谓定兴曰:“必多赍旗鼓以设疑兵,且始。毕可汗敢围天子,必以我仓卒无援。我张吾军容,今数十里,昼则旌旗相续,夜则钲鼓相应,虏必以为救兵云集,覩尘而遁。不然,彼众我寡,不能乆矣。”定兴从之。师次崞县,始毕遁去。此乃我弱敌强,示之以强,动之令去。故敌之来去,一皆从我之形也。
○梅尧臣曰:形乱弱而必从。
○王晳曰:诱敌使必从。
○何氏曰:移形变势,诱动敌人,敌昧于战,必落我计中而来,力足制之。
○张预曰:形之以羸弱,敌必来从。晋楚相攻,苗贲皇谓晋侯曰:“若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却,必克二穆。”果败楚师。又楚伐隋,羸师以张之。季良曰:“楚之羸,诱我也。”皆此二义也。】

予之,敌必取之。

【曹操曰:以利诱敌,敌逺离其垒,而以便势击其空虚孤特也。
○杜牧曰: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公营南阪下,马解鞍。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绍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继至,或分趋辎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人,遂大破之,斩文丑。
○梅尧臣曰:示畏怯而必取。
○王晳曰:饵敌,使必取。予与同。
○张预曰:诱之以小利,敌必来取。吴以囚徒诱越,楚以樵者诱绞,是也。】

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曹操曰:以利动敌也。
○李筌曰:后汉大司马邓禹之攻赤眉也,赤眉佯此,弃辎重而遁,车皆载土,覆之以豆。禹军乏食,竞趋之,不为行列。赤眉伏兵奄至,击之,禹大败,则其义也。
○杜牧曰:以利动敌,敌旣从我,则严兵以待之。上文所解是也。
○梅尧臣曰:以上数事,动诱敌而从我,则以精卒待之。
○王晳曰:或使之从,或使之取,必先严兵以待之也。
○何氏曰:敌贪我利,则失行列。利旣能动,则以所待之卒击之,无不胜也。如曹公西征马超,与超夹关为军。公急持之,而濳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坂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公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得渡。循河为甬道而南,贼退距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濳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贼夜攻营,伏兵奋击,破之。十六国南梁秃髪傉檀守姑臧,后秦姚兴遣将姚弼等至于城下,傉檀驱牛羊于野,弼众采掠,傉檀分兵击,大破之。后魏末,大将广阳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谨单骑入贼中,示以恩信。于是西部鐡勒酋长乜列河等三万余戸,并欵附,相率南迁。广阳欲与谨至折敷岭迎接之。谨曰:“破六汗拔陵兵众不少,闻乜列河等归附,必来邀击。彼若先据险要,则难与争锋。今以乜列河等饵之,当竞来抄掠,然后设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广阳然其计,拔陵果来邀击,破乜列河于岭上,部众皆没。谨伏兵发,贼遂大败,悉收得乜列河之众。
○张预曰:形之旣从,予之又取,是能以利动之而来也,则以劲卒待之。李靖以卒为本,以本待之者,谓正兵节制之师。】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杜佑曰:言胜负之道,自图于中,不求之下,责怒师众,强使力进也。若秦穆悔过,不替孟明也。故能择人而任势,一作故能择人而任之,诸家作任势者,多矣。
○曹操曰:求之于势者,专任权也。不责于人者,权变明也。
○李筌曰:得势而战,人怯者能勇,故能择其所能任之。夫勇者可战,谨慎者可守。智者可说,无弃物也。
○杜牧曰:言善战者先料兵势,然后量人之材,随短长以任之,不责成于不材者也。曹公征张鲁于汉中,张辽、李典、乐进将一千余人守合淝,敎与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吴孙权十万人众围合淝,乃共发,敎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皆疑。辽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敎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威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典与辽同岀,果大破孙权,吴人夺气,还修守备。众心乃安。权攻城十日不拔,乃退。孙盛论曰:“夫兵诡道也,至于合淝之守,悬弱无援,专任勇者,则好战生患,专任怯者,则惧心难保。且彼众我寡,众者必怀贪惰,我以致命之师击贪惰之卒,其势必胜。胜而后守,则必固矣。是以魏武杂选武力,参以异同,为之宻敎,节宣其用,事至而应,若合符契也。”
○贾林曰:读为择人而任势,言示以必胜之势,使人从之,岂更外责于人,求其胜败。择勇怯之人,任进退之势。
○陈皥曰:善战者,专求于势,见利速进,不为敌先,专任机权,不责成于人。苟不获巳而用人,即须择而任之。
○杜佑曰:权变之明,能简置于人,任已之形势也。
○梅尧臣曰:用人以势则易,责人以力则难。能者当在择人而任势。
○何氏曰:得势自胜,不专责人以力也。
○王晳曰:谓将能择人任势,以战则自然胜矣。人者,谓偏禆与?
○张预曰:任人之法,使贪使愚,使智使勇,各任自然之势,不责人之所不能。故随材大小,择而任之。《尉缭子》曰:“因其所长而用之。”言三军之中,有长于歩者,有长于骑者,因能而用,则人尽其材。又晋侯类能而使之,是也。】

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

【曹操曰:任自然势也。
○李筌曰:任势御众当如此也。
○杜佑曰:言投之安地则安,投之危地则危,不知有所回避也。任势自然也。方圆之形,犹兵胜负之形。
○梅尧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势动,难以力移。三军至众也,可以势战,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何氏同梅尧臣注。
○张预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则静,置之危地则动,方正则止,圆斜则行,自然之势也。三军之众,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不得已则闘,亦自然之道。】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李筌曰:蒯通以为坂上走丸,言其易也。
○杜牧曰:转石于千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战人有百胜之勇,强弱一贯者,在势不在人也。杜公元凯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能幷强齐。今兵威巳成,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自解,无复着手。此势也。势不可失。”乃东下建邺,终灭吴。此篇大抵言兵贵任势,以险迅疾速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
○梅尧臣曰:圆石在山屹然,其势一人推之,千人莫制也。
○王晳曰:石不能自转,因山之势而不可遏也。战不能妄胜,因兵之势而不可支也。
○张预曰:石转于山而不可止遏者,由势使之也。兵在于险而不可制御,者亦势使之也。李靖曰:“兵有三势。将轻敌,士乐战,志励靑云,气等飘风,谓之气势。关山狭路,羊肠狗门,一夫守之,千人不过,谓之地势。因敌怠慢,劳役饥渴,前营未舎,后军半济,谓之因势。故用兵任势,如峻坂走丸,用力至微,而成功甚慱也。】

孙子集注卷之五

孙子集注卷之六

虚实篇

(曹操曰:能虚实彼己也。
○李筌曰:善用兵者,以虚为实,善破敌者,以实为虚,故次其篇。
○杜牧曰:夫兵者避实击虚,先须识彼我之虚实也。
○王晳曰:凡自守以实,攻敌以虚也。
○张预曰:形篇言攻守,势篇说奇正,善用兵者先知攻守两齐之法,然后知奇正,先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知虚实。盖奇正自攻守而用,虚实由奇正而见,故次势。)

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

【曹操李筌并曰:力有余也。
○贾林曰:先处形胜之地以待敌者,则有备豫,士马闲逸。
○杜佑同贾林注。
○王晳同曹操注。
○张预曰:形势之地,我先据之,以待敌人之来,则士马闲逸而力有余。】

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

【李筌曰:力不足也。《太一遁甲》云:“彼来攻我,则我为主,彼为客。主易客难也。”是以《太一遁甲》言其定计之义,故知劳佚事不同,先后势异。
○杜牧曰:后周遣将帅突厥之众逼齐,齐将叚韶御之。时大雪之后,周人以歩卒为前锋,从西而下,去城二里,诸将欲逆击之。韶曰:“歩人气力,势自有限。今积雪旣厚,逆战非便,不如陈以待之,彼劳我佚,破之必矣。”旣而交战,大破之。前锋尽殪,自余遁矣。
○贾林曰:敌处便利,我则不徃,引兵别据,示不敌其军。敌谓我无谋,必来攻袭,如此,则反令敌倦而我不劳。
○孟氏曰:若敌巳处便势之地,巳方赴利,士马劳倦,则不利矣。
○梅尧臣曰:先至待敌则力完,后至趋战则力屈。
○何氏曰:战国秦师伐韩围阏与,赵遣将赵奢救之。军士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陈以待之,不然必败。”又曰:“先据北山者胜,后至者败。”赵奢卽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遂解阏与之围。后汉初诸将征隗嚣,为嚣所败。光武令悉军栒邑,未及至,隗嚣乗胜,使其将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因分遣巡取栒邑。汉将冯异卽驰马欲先据之,诸将皆曰:“虏兵盛而新乗胜,不可与争,宜止军此地。徐思方略。”异曰:“虏兵方盛,临境狃忲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揺,是吾忧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佚待劳,非所以争锋也。”遂濳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乗其不意,卒击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而大破之。东魏将齐神武伐西魏,军过蒲津,渉洛至许原,西魏将周文帝军至沙苑。齐神武闻周文至,引军来会。诘朝。候骑告齐神武军且至,周文歩将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陈。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遂军至渭曲,背水东西为陈,合战,大破之。
○张预曰:便利之地,彼巳据之,我方趋彼以战,则士马劳倦而力不足。或谓所战之地,我宜先到,立陈以待彼,则已佚矣。彼先结陈我后至则我劳矣。若宋人巳成列,椘师未旣济之类。】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李筌曰:故能致人之劳,不致人之佚也。
○杜牧曰:致令敌来就我,我当蓄力待之,不就敌人,恐我劳也。后汉张歩将费邑,分遣其弟敢守巨里。耿弇进兵,先胁巨里,使多伐树木,扬言以填坑壍。数日有降者,言邑闻弇欲攻巨里,谋来救之。弇乃严令军中趋修攻具,宣勒诸部,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归者以弇期告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修攻具者,欲诱致邑耳。今来,适其所求也。”卽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乗高大破之,遂临陈斩费邑。杜佑曰:言两军相远,强弱俱敌,彼可使历险而来,我不可历险而往,必能引致敌人。巳不往从也。
○梅尧臣曰:能令敌来则敌劳,我不往就则我佚。
○王晳曰:致人者以佚乗其劳,致于人者以劳乗其佚。
○何氏曰:令敌自来。
○张预曰:致敌来战,则彼势常虚,不往赴战,则我势常实。此乃虚实彼我之术也。耿弇先逼巨里以诱致费邑,近之。】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曹操曰:诱之以利也。
○李筌曰:以利诱之,敌则自远而至也。赵将李牧诱匈奴,则其义也。
○杜牧曰:李牧大纵畜牧人众满野,匈奴小入,佯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大喜,率众来入,牧大破之,杀匈奴十万骑,单于奔走,岁余不敢犯边也。
○梅尧臣曰:何能自来,示之以利。
○何氏曰:以利诱之而来,我佚敌劳。
○张预曰:所以能致敌之来者,诱之以利耳。李牧佯北以致匈奴,杨素毁车以诱突厥,是也。】

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曹操曰:出其所必趋,攻其所必救。
○李筌曰:害其所急,彼必释我而自固也。魏人冦赵,邯郸乞师于齐,齐将田忌欲救赵。孙膑曰:“夫解纷者不控卷,救闘者不抟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解尔。今二国相持,轻锐竭于外,疲老殆于内。我袭其虚,彼必解围而奔命,所谓一举存赵而弊魏也。”后魏果释赵而奔大梁,遭齐人于马陵,魏师败绩。
○杜牧曰:曹公攻河北,师次顿丘。黒山贼于毒等攻武阳,曹公乃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毒闻之,弃武阳还,曹公要击于内,大破之也。
○陈皥曰:子胥疲楚师,孙膑走魏将之类也。
○杜佑曰:致其所必,走攻其所必救,能守其险害之要路,敌不得自至。故王子曰:“一猫当穴,万鼠不敢出。一虎当溪,万鹿不敢过。”
○梅尧臣曰:敌不得来,当制之以害。
○王晳曰:以害形之,敌患之而不至。
○张预曰:所以能令敌人必不得至者,害其所顾爱耳。孙膑宜走大梁而解邯郸之围是也。】

故敌佚能劳之,

【曹操曰:以事烦之。
○李筌曰:攻其不意,使敌疲于奔命。
○杜牧曰:高颎言平陈之策于隋祖曰:“江北寒,田收差晩,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征兵上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彼旣聚兵,我便解甲。”于是陈人始病。
○梅尧臣曰:挠之,使不得休息。
○王晳曰:巧致之也。
○何氏曰:春秋时,吴王阖闾问于伍员曰:“伐楚何如?”对曰:“楚执政众,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彼必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旣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闾从之,楚于是乎始病吴,遂入郢。
○张预曰:为多方以误之之术,使其不得休息。或曰彼若先处战地以待我,则是彼佚也,我不可趋而与之战。我旣不往彼,必自来,卽是变佚为劳也。】

饱能饥之,

【曹操曰:絶粮道以饥之。
○李筌曰:焚其积聚,芟其禾苗,絶其粮道。
○杜牧曰:我为主,敌为客,则可以絶粮道而饥之。如我为客,敌为主,则如之何?答曰:饥敌之术,非止絶粮道,但能饥之则是。隋高颎平陈之策曰:“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有畜积,皆非地窖。密遣人因风纵火,待敌修立,更复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遂行其策。由是陈人益困。三国时,诸葛诞、文钦据寿春,及招吴请援,司马景王讨之,谓诸将曰:“彼当突围,决一朝之命。或谓大军不能乆,省食减口,冀有他变。料贼之情,不出此二者。当多方以乱之。”因命合围,遣羸疾寄谷淮北,廪军士豆,人三升。诞钦闻之,果喜。景王愈羸形以示之,诞等益寛,恣食。俄而城中粮尽,攻而拔之。隋末宇文化及率兵攻李密于黎阳,密知化及粮少,因伪和之,以弊其众。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馈之,其后食尽,其将王智略、张童仁等率所部兵归于密,前后相继,化及以此遂败。
○陈皥曰:饥敌之术,在临事应机。
○梅尧臣曰:要其粮,使不得馈。
○王晳曰:谓敌人足食,我能使之饥乏耳。曹公曰絶其粮道,晳谓火积亦是也。何氏曰:如吴楚反,周亚夫曰:“楚丘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亚夫会兵荥阳,吴攻梁,梁急请救。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而守。使轻骑弓高侯等絶吴楚兵后食道。兵乏粮饥,欲退,数挑战,终不出,乃引兵去。精兵追击,大破之。王莾末,天下乱,光武兄伯升起兵讨莾,为莾将甄阜、梁丘赐所败,复收,会兵众还,保于棘阳。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余万人,南渡,横临沘水,阻两山间为营,絶后桥,示无还心。伯升于是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为六部,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明晨自南攻甄阜下江兵,自东南攻梁丘赐,乏食,陈溃,遂斩阜、赐。唐辅公祏遣其伪将冯惠亮、陈当世领水军屯于愽望山,陈正通、河间王孝恭、徐绍宗率歩骑军于靑州山。河间王孝恭至,坚壁不与闘,使奇兵断其粮道,贼渐馁。夜薄我营,孝恭安卧不动。明日纵羸兵以攻贼垒,使卢祖尚率精骑列陈以待之。俄而攻垒者败走,出追奔数里,遇祖尚军,与战,大败之。正通弃营而走。
○张预曰:我先举兵则我为客,彼为主。为客则食不足,为主则饱有余。若夺其畜积,掠其田野,因粮于彼,馆榖于敌,则我反饱,彼反饥矣。则是变客为主也。不必焚其积聚,废其农时,然后能饥敌矣。或彼为客,则絶其粮道。广武君欲请奇兵以遮絶韩信军后是也。】

安能动之。

【曹操曰:攻其所必爱,岀其所必趋,则使敌不得不相救也。
○李筌曰:岀其所必趋,击其所不意,攻其所必爱,使不得不救也。
○杜牧曰:司马宣王攻公孙文懿于辽东,阻辽水以拒魏军。宣王曰:“贼坚营高垒以老我师,攻之,正入其计。古人云: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我今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陈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来邀之,乃纵击,大破之,竟平辽东。
○陈皥曰:《左传》,楚伐宋,宋告急于晋。晋先轸曰:“我执曹君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楚爱曹卫,必不许也。喜赂怒顽,能无战乎?”遂破楚师。
○孟氏注同曹操。
○梅尧臣曰:趋其所顾,所不得止。
○王晳同李筌注。
○何氏曰:攻其所爱,岂能安视而不动哉。
○张预曰:彼方安守以为自固之术,不欲速战,则当攻其所必救,使不得巳而须出。臾騈坚壁,秦伯挑其禆将,遂皆出战,是也。】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曹操曰:使敌不得相往而救之也。
○何氏曰:令敌人须应我行。】

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

【曹操曰:出空击虚,避其所守,击其不意。李筌曰:出敌无备,从孤击虚,何人之有。杜牧曰:梁元帝时,西蜀称帝,率兵东下,将攻元帝。西魏大将周文帝曰:“平蜀制梁,在兹一举。”诸将多有异同,文帝谓将军尉迟迥曰:“伐蜀之事。一以委公、然计将安出?”迥曰:“蜀与中国隔絶百余年矣,恃其山川险阻,不虞我师之至。宜以精甲锐骑,星夜奔袭之。平路则倍道兼行,险途则缓兵渐进,出其不意,冲其腹心,必向风不守。”竟以平蜀。言不劳者,空虚之地,无敌人之虞,行止在我,故不劳也。
○陈皥曰:夫言空虚者,非止为敌人不备也,但备之不严,守之不固,将弱兵乱,粮少势孤,我整军临之,彼必望风自溃,是我不劳苦,如行无人之地。
○梅尧臣曰:出所不意。
○何氏曰:曹公北征乌桓,谋臣郭嘉曰:“兵遗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得以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公乃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虏卒闻公至,惶怖合战,大破之,斩蹋顿及名王巳下。又唐吐谷浑冦边,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轻途二千里,行空虚之地,平吐谷浑而还。故太宗曰:“且李靖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古今未有也。”
○张预曰:掩其空虚,攻其无备,虽千里之征,人不疲劳若。邓艾伐蜀,由阴平之径,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李筌曰:无虞易取。
○杜牧曰:警其东,击其西,诱其前,袭其后。后汉张歩都剧,使弟蓝守西安,又令别将守临淄。去临淄四十里,耿弇引军营。其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蓝兵又精,临淄名虽大,其实易攻。弇令军吏治攻具,后五日,攻西安。纵生口令归。蓝闻之,晨夜守城至期夜半,弇勒诸将蓐食,及明至临淄城下,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宜速攻西安。弇曰:“西安闻吾欲攻,日夜为备,临淄出其不意,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淄卽西安势孤,所谓击一得两。”尽如其策。后汉末,朱隽击黄巾,贼帅韩忠于宛隽作长围、起土山,以临其城内,因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隽自将精兵五千掩其东北,乗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
○陈皥曰:国家征上党,王宰知刘稹恃天井之险,不为固守之计,宰悉力攻,夺而后守。稹失其险,终陷其巢穴也。
○梅尧臣曰:言击其南,实攻其北。
○王晳曰:攻其虚也。谓将不能,兵不精,垒不坚,备不严,救不及,食不足,心不一尔。
○张预曰: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使敌人莫之能备。莫之能备则吾之所攻者,乃敌之所不守也。耿弇之克临淄,朱隽之讨黄巾,但其一端耳。】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杜牧曰:不攻尚守,何况其所攻乎。汉太尉周亚夫击七国于昌邑也,贼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其西北。俄而贼精卒攻西北,不得入,因遁走,追破之。
○陈皥曰:无虑敌不攻,虑我不守。无所不攻,无所不守,乃用兵之计备也。
○梅尧臣曰:贼击我西亦备乎东。
○王晳曰:守以实也。谓将能、兵精、垒坚、备严、救及、食足、心一尔。
○张预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使敌人莫之能测。莫之能测则吾之所守者,乃敌之所不攻也。周亚夫击东南而备西北,亦是其一端也。】

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曹操曰:情不泄也。
○李筌曰:善攻者,器械多也。东魏高欢攻邺是也。善守,谨备也。周韦孝寛守晋州是也。
○杜牧曰:攻取备御之情不泄也。
○贾林曰:教令行,人心附,备守坚固,微隐无形,敌人犹豫,智无所措也。梅尧臣曰:善攻者,机密不泄,善守者周备不隙。
○王晳曰:善攻者待敌有可胜之隙,速而攻之,则使其不能守也。善守者常为不可胜,则使其不能攻也。云不知者,攻守之计,不知所出耳。
○何氏曰:言攻守之谋,令不可测。
○张预曰:夫守则不足,攻则有余。所谓不足者,非力弱也,盖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也。所谓有余者,非力强也,盖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也。情不外泄,积乎攻守者也。】

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李筌曰:言二遁用兵之奇正,攻守微妙,不可形于言说也。微妙神乎敌之死生悬形于我,故曰司命。
○杜牧曰:微者,静也。神者,动也。静者守,动者攻,敌之死生悉悬于我,故如天之司命。
○杜佑曰:言其微妙,所不可见也。言变化之形,倐忽若神,故能料敌死生,若天之司命也。
○梅尧臣曰:无形则微密不可得而窥,无声则神速不可得而知。
○王晳曰:微密则难窥,神速则难应,故能制敌之命。
○何氏曰:武论虚实之法,至于神微而后见成功之极也。吾之实,使敌视之为虚,吾之虚,使敌视之为实。敌之实吾能使之为虚,敌之虚吾能知其非实。盖敌不识吾虚实而吾能审敌之虚实也。吾欲攻敌也,知彼所守者为实,而所不守者为虚。吾将避其坚而攻其脆,批其亢而捣其虚,敌欲攻我也,知彼所攻者为不急,而所不攻者为要。吾将示敌之虚而闘吾之实,彼示形在东而吾设备于西。是故吾之攻也,彼不知其所当守,吾之守也,敌不料其所当攻。攻守之变,岀于虚实之法,或藏九地之下,以喻吾之守,或动九天之上,以比吾之攻。灭迹而不可见,韬声而不可闻,若从地出天下,倐岀间入,星耀鬼行,入乎无间之域,旋乎九泉之渊,微之微者,神之神者,至于天下之明目不能窥其形之微,天下之聪耳不能听其声之神。有形者至于无形,有声者至于无声,非无形也,敌人不能窥也。非无声也,敌人不能听也。虚实之变,极也。善守兵者通于虚实之变,遂可以入于神微之奥,不善者案然寻微穷神而泥其用兵之迹,不能泯其形声,而至于闻见者,是不知神微之妙,固在虚实之变也。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安得无形与声哉?但敌人不能窥听耳。
○张预曰:攻守之术,微妙神密,至于无形之可覩,无声之可闻。故敌人死生之命,皆主于我也。】

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

【曹操曰:卒往进攻其虚懈,退又疾也。
○李筌曰:进者袭空虚懈怠,退者必辎重在先,行远而大军始退,是以不可追。后赵王石勒兵在葛陂,苦雨,欲班师于邺,惧晋人蹑其后,用张宾计,令辎重先行,远而不可及也。此筌以速字为远者也。
○杜牧曰:旣攻其虚,敌必败,败丧之后,安能追我。我故得以疾退也。
○陈皥曰杜:说非也。曹公之围张绣也,城未拔,力未屈,而去之。绣兵出袭其后,贾诩止之,绣不听。果为曹公所败。绣谓诩曰:“公旣能知其败,必能知其胜。”诩曰:“复以败卒袭之。”绣从之,曹公果败。岂是败丧之后,不能追之哉?盖言乗虚而进,敌不知所御,逐利而退,敌不知所追也。
○杜佑曰:冲突其虚空也。
○梅尧臣曰:进乗其虚则莫我御,退因其弊则莫我追。
○何氏曰:兵进则冲虚,兵退则利速,我能制敌而敌不能制我也。
○张预曰:对垒相持之际,见彼之虚隙,则急进而捣之,敌岂能御我也?获利而退,则速还璧以自守,敌岂能追我也?兵之情主速,风来电往,敌不能制。】

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曹操李筌曰:絶其粮道,守其归路,攻其君主也。
○杜牧曰:我为主,敌为客,则絶其粮食,守其归路。若我为客,敌为主,则攻其君主。司马宣王攻辽东,直指襄平是也。
○梅尧臣曰:攻其要害。
○王晳曰:曹公曰,絶粮道,守归路,攻君主也。晳谓敌若坚守,但能攻其所必救,则与我战矣。若耿弇欲攻巨里以致费邑,亦是也。
○何氏曰:如魏将司马宣王征公孙文懿,泛舟濳济辽水,作长围,忽弃贼而向襄平,诸将言不攻贼而作长围,非所以示众也。宣王曰:“贼坚营高垒,欲以老吾兵也。古人言曰,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则窟穴虚矣。我直指襄平,必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陈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邀之,宣王谓诸将曰:“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纵兵逆击,大破之,三战皆捷。唐马燧讨田恱,时军粮少,恱深璧不战。燧令诸军持十日粮进,次仓口,与恱夹洹水而军。李抱真、李芃问曰:“粮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粮少利速战,兵法善于致人,不致于人。今田恱与淄靑兖三军为首尾计,欲不战以老我师,若分兵击其左右,兵少未可必破。恱且来救,是前后受敌也。兵法所谓攻其必救,彼固当战也。燧为诸军合而破之。”燧乃造三桥道逾洹水,日挑战,恱不敢出。恒州兵以军少,惧为燧所幷,引军合于恱。恱与燧明日复挑战,乃伏兵万人,欲邀燧。燧乃引诸军半夜皆食,先鸡鸣时,击鼓吹角,濳师傍洹水径赴魏州,令曰:“闻贼至,则止为陈。”又令百骑吹鼓角,皆留于后,仍抱薪持火,待军毕发,止鼓角,匿其旁,伺恱军毕渡,焚其桥。军行十数里,乃率淄靑兖州歩骑四万余人踰桥掩其后,乘风纵火,鼓噪而进,燧乃坐甲,令无动。命前除草,斩荆棘,广百歩以为陈。募勇力得五千余人,分为前列,以俟贼至。比恱军至,则火止气乏力少衰,乃纵兵击之,恱军大败。恱走桥,桥巳焚矣。恱军乱赴水,斩首二万。淄青军殆尽。
○张预曰:我为客,彼为主,我兵强而食少,彼势弱而粮多,则利在必战。敌人虽有金城汤池之固,不得守其险而必来与我战者,在攻其所顾爱,使之相救援也。若楚人围宋,晋将救之,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宋免矣。”从之而解。又晋宣帝讨公孙文懿,忽弃贼而走襄平,讨其巢穴,贼果出邀之,遂逆击,三战皆捷,亦其义也。】

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

【曹操曰:军不欲烦也。
○李筌曰:拒境自守也。若入敌境,则用《天一遁甲》真人闭六戊之法,以刀画地为营也。
○孟氏曰以物画地而守,喻其易也。盖我能戾敌人之心,不敢至也。】

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曹操曰:乖,戾也。戾其道,示以利害,使敌疑也。
○李筌曰:乖,异也。设竒异而疑之,是以敌不可得与我战。汉上谷太守李广纵马卸安,疑也。
○杜牧曰:言敌来攻我,我不与战,设权变以疑之,使敌人疑惑不决,与初来之心乖戾,不敢与我战也。曹公争汉中地,蜀先主拒之。时将赵云守别屯,将数十骑轻出,卒遇大军。云且闘且却。公军追至,围云。入营,使大开门,偃旗息鼓,曹公军疑有伏,引去。诸葛武侯屯于阳平,使魏延诸将幷兵东下,武侯惟留万人守城。候白司马宣王曰:“亮在城中,兵少力弱。”将士失色。亮时意气自若,勑军中悉卧旗息鼓,不得輙出,开四门,扫地却洒,宣王疑有伏,于是引去,趋北山。亮谓参佐曰:“司马懿谓吾有设伏,循山走矣。”宣王后知,颇以为恨。曹公与吕布相持,公军出收麦,布领众卒至,公营止有千人。出陈,半隐于堤下。吕布迟疑不敢进,曰:“曹操多诈,勿入伏中。”遂引兵去。陈皥曰:《左传》,楚令尹子元伐郑,入自纯门至于逵市,悬门不发。子元曰:“郑有人焉。”乃还。
○贾林曰:置疑兵于敌恶之所,屯营于形胜之地,虽未修垒壍,敌人不敢来攻于我也。
○梅尧臣曰:画地,喻易也。乖其道而示以利,使其疑而不敢进也。
○王晳曰:画地言易,且明制之必有道也。
○张预曰:我为主,彼为客,我粮多而卒寡,彼食少而兵众,则利在不战。虽不为营垒之固,敌必不敢来与我战者,示以疑形,乖其所往也。若楚人伐郑,郑悬门不发,效楚言而出,楚师不敢进而遁。又司马懿欲攻诸葛亮,亮偃旗卧鼓,开门却洒,懿疑有伏兵,遂引而去,亦其义也。】

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

【杜佑曰:我专一而敌分散。
○梅尧臣曰:他人有形,我形不见,故敌分兵以备我。
○张预曰:吾之正使敌视以为竒,吾之竒使敌视以为正,形人者也,以竒为正,以正为竒,变化纷纭,使敌莫测,无形者也。敌形旣见,我乃合众以临之,我形不彰,彼必分势以防备。】

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杜佑曰:我料见敌形,审其虚实,故所备者少。专为一屯,以我之专,击彼之散卒,为十共击一也。
○梅尧臣曰:离一为十,我常以十分击一分,则我众而敌寡。杜佑曰:我专为一,故众,敌分为十,故寡。
○张预曰:见敌虚实,不劳多备,故专为一屯,彼则不然,不见我形,故分为十处。是以我之十分击敌之一分也,故我不得不众,敌不得不寡。】

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

【杜牧曰:约犹少也。我深壍髙垒,灭迹韬声,岀入无形,攻取莫测,或以轻兵健马冲其空虚,或以强弩长弓夺其要害,触左履右,突后惊前,昼日误之以旌旗,暮夜惑之以火鼓。故敌人畏惧,分兵防虞,譬如登山瞰城,垂帘视外,敌人分张之势,我则尽知。我之攻守之方,敌则不测。故我能专一,敌则分离。专一者力全,分离者力寡,以全击寡,故能必胜也。
○杜佑曰:言约少而易胜。
○梅尧臣曰:以专击分,则我所敌少也。
○王晳曰:多为之形,使敌备巳,其实攻者则无形也。故我专敌分矣。专则众,分则寡,十攻一者,大约言耳。
○何氏同杜牧注。
○张预曰:夫势聚则强,兵散则弱,以众强之势击寡弱之兵,则众力少而成功多矣。】

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

【杜佑曰:言举动微密,情不可见。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举,知所举而不知吾所集。张预曰:无形势故也。】

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

【梅尧臣曰:敌不知则处处为备。】

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曹操曰:形藏敌疑,则分离其众,备我也。言少而易击也。
○王晳曰:与敌必战之地,不可使敌知之。知则并力得拒于我。曹公曰:形藏则敌疑。
○张预曰:不能测吾车果何岀,骑果何来,徒果何从,故分离其众,所在輙为备,遂致众散而弱势,分而衰。是以吾所与接战之处,以大众临孤军也。】

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杜佑曰:言敌之所备者多,则士卒无不分散而少。
○梅尧臣曰:所备皆寡也。】

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巳者也。

【曹操曰:上所谓形藏敌疑,则分离其众以备我也。
○李筌曰:陈兵之地,不可令敌人知之,彼疑则谓众,离而备我也。
○杜牧曰:所战之地,不可令敌人知之。我形不泄,则左右前后,远近险易,敌人不知,亦不知我何处来攻,何地会战,故分兵彻卫,处处防备。形藏者,众分多者寡,故众者必胜也,寡者必败也。
○孟氏曰:备人则我散,备我则彼分。
○杜佑曰:敌分散而少者,皆先备人也。敌所以备己多者,由我专而众故也。
○梅尧臣曰:使敌愈备则愈寡也。
○王晳曰:左右前后俱备,则俱寡。
○何氏同诸注。
○张预曰:左右前后,无处不为备,则无处不兵寡也。所以寡者,为兵分而广备于人也。所以众者,为势专而使人备巳也。】

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

【曹操曰:以度量知空虚会战之日。
○李筌曰:知战之地,则舟车歩骑之所便也。魏武以北上未安,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强,是以有黄盖之败。吴王濞驱吴楚之众奔驰于梁郑之间,此不知战地日者。故《太一遁甲》曰:“计法三门五将,主客成败则可知也。”于是千里会战而胜。
○杜牧曰:宋武帝使朱龄石伐谯纵于蜀,宋武曰:“往年刘敬宣出内水,向黄武,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来,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武,正堕其计。今以大众自外取成都,疑兵向内水,此则制敌之竒也。”而虑此声先驰,贼知虚实,别有函书,全封付龄石,函边书曰:“至白帝乃开。”诸军未知处分所由,至白帝发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林于中水取广汉,使羸弱乗高舰十余,由内水向黄武。”谯纵果以重兵备内水,龄石灭之。
○陈皥曰:杜注止言知战之地,未叙知战之日。我若伐敌,至期不得与我战,敌来侵我,我必预备以应之。项羽谓曹咎曰:“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与将军会。”茍不知必战之日,安能为约。
○孟氏曰:以度量知空虚,先知战地之形,又审必战之日,则可千里期会,先往以待之。若敌巳先至,可不往以劳之。
○杜佑曰:夫善战者,必知战之日,知战之地,度道设期,分军杂卒,远者先进,近者后发,千里之会,同时而合,若会都市,其会地之日,无令敌知。知之则所备处少,不知则所备处多。备寡则专,备多则分,分则力散,专则力全。
○梅尧臣曰:若能度必战之地、必战之日,虽千里之远,可克期而与战。
○王晳曰:必先知地利敌情,然后以兵法之度量,计其远近,知其空虚,审敌趣应之所及战期也。如是,则虽千里可会战而破敌矣。故曹公曰:以度量知空虚,会战之日者是也。
○张预曰:凡举兵伐敌,所战之地必先知之,师至之日,能使敌人如期而来,以与我战。知战地日,则所备者专,所守者固,虽千里之远可以,赴战。若蹇叔知晋人御师必于殽,是知战地也。陈汤料乌孙围兵五日必解,是知战日也。又若孙膑龎涓于马陵,度日暮必至是也。】

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

【杜牧曰:管子曰:“计未定而出兵,则战而自毁也。”
○杜佑曰:敌巳先据形势之地,巳方趣利欲战,则左右前后疑惑,进退不能相救,况十数里之间也。
○梅尧臣曰:不能救者寡也。左右前后尚不能救,况远乎。
○张预曰:不知敌人何地会兵,何日接战,则所备者不专,所守者不固,忽遇勍敌,则仓遽而与之战,左右前后犹不能相援,又况首尾相去之辽乎。】

以吾度之,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败哉!

【曹操曰:越人相聚,纷然无知也。或曰,吴越雠国也。
○李筌曰:越,过也。不知战地及战日,兵虽过人,安能知其胜败乎。
○陈皥曰:孙子为吴王阖闾论兵,吴与越雠,故言越,谓过人之兵,非义也。
○贾林曰: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士人虽多,不能制胜败之政,亦何益也。
○梅尧臣曰:吴越敌国也,言越人虽多,亦当为我分之而寡也。
○王晳曰:此武相时料敌也。言越兵虽多,苟不善相救,亦无益于胜败之数。
○张预曰:吾字作吴,字之误也。吴越邻国,数相侵伐,故下文云吴人与越人相恶也。言越国之兵虽曰众多,但不知战地战日,当分其势而弱也。】

故曰胜可为也。

【杜牧曰:为胜在我,故言可为之。
○孟氏曰:若使敌不知战地期日,我之必胜可常有也。
○梅尧臣同杜牧注。
○王晳何氏同孟氏注。
○张预曰:为胜在我故也。《形篇》云:“胜可知,而不可为。”今言胜可为者,何也?盖《形篇》论攻守之势,言敌若有备,则不可必为也。今则主以越兵而言,度越人必不能知所战之地日,故云可为也。】

敌虽众,可使无闘。

【杜牧曰:以下四事,度量之,敌兵虽众,使其不能与我闘胜也。
○孟氏曰:敌虽多兵,我能多设变诈,分其形势,使不能并力也。
○贾林曰:敌虽众多,不知巳之兵情,常使急自备,不暇谋闘。
○梅尧臣曰:苟能寡,何有闘。
○王晳曰:多益不救,奚所恃而闘。
○张预曰:分散其势,不得齐力同进,则焉能与我争。】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

【李筌曰:用兵者取胜之兵法,可制《太一遁甲》五将之计,以定关格掩迫之数,得失可知也。
○孟氏曰:策度敌情,观其施为,则计数可知。
○贾林曰:樽爼帷幄之间,以策筹之,我得彼失之计,皆先知也。
○杜佑曰:若度敌情,观其所施,计数可知。
○梅尧臣曰:彼得失之计,我以筭策而知。
○王晳曰:策其敌情,以见得失之数。
○张预曰:筹策敌情,知其计之得失,若薛公料黥布之三计是也。】

作之而知动静之理,

【李筌曰:候望云气风鸟人情,则动静可知也。王莾时,王寻征昆阳,有云气如坏山,当营而坠,去地数丈,而光武知其必败。梁王僧辩营上有如堤之气,侯景知其必胜。风鸟贪豺之类也。此筌以作字为候字者也。杜牧曰:作,激作也。言激作敌人,使其应我,然后观其动静理乱之形也。魏武侯曰:“两军相当,不知其将,如何?”吴起曰:“令贱勇者将锐而击,交合而北,北而勿罚,观敌进退,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见利不取,此将有谋。若其悉众追北,旗旛杂乱,行止纵横,贪利务得,若此之类,将令不行,击而勿疑。”
○陈皥曰:作,为也。为之利害,使敌赴之,则知进退之理也。
○贾林曰:善觇候者必知其动静之理。
○杜佑曰:喜怒动作,察其举,止则情理可得。故知动静权变,为其胜负也。
○梅尧臣曰:彼动静之理,因我所发而见。
○王晳曰:候其理当动以否。
○张预曰:发作乆之,观其喜怒,则动静之理可得而知也。若晋文公拘宛春以怒楚将子玉,子玉遂乘晋军,是其躁动也。诸葛亮遗巾帼妇人之饰以怒司马宣王,宣王终不岀战,此是其安静也。】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李筌曰:夫破陈设竒,或偃旗鼓,形之以弱,或虚列灶火旛帜,形之以强。投之以死,致之以生,是以死生因地而成也。韩信下井陉,刘裕过大岘,则其义也。
○杜牧曰:死生之地,盖战地也。投之死地必生,置之生地必死,言我多方误挠敌人,以观其应我之形,然后随而制之,则死生之地可知也。
○陈皥曰:敌人旣有动静,则我得见其形,有谋者所处之地,必生,无谋者所投之地,必死也。
○孟氏曰:形相敌情,观其所据,则地形势生死可得而知。
○贾林曰:见所理兵形,则可知其死所。
○梅尧臣曰:彼生死之地,我因形见而识。
○何氏同杜牧注。
○张预曰:形之以弱则彼必进,形之以强则彼必退,因其进退之际,则知彼所据之地死与生也。上文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是也。死地谓倾覆之地,生地谓便利之地。】

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曹操曰:角,量也。
○李筌曰:角,量也。量其力精勇则虚实可知也。
○杜牧曰:角,量也。言以我之有余,角量敌人之有余,以我之不足,角量敌人之不足。管子曰:“善攻者料众以攻众,料食以攻食,食不存不攻,备不存不攻。”司马宣王伐辽东,司马陈珪曰:“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切惑焉。”王曰:“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吾将四倍于达而粮不淹一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命半解,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雨水乃尔。功力不设,贼粮垂尽,当示无能以安之。”旣而雨止,昼夜攻之,竟平辽东。
○梅尧臣曰:彼有余不足之处,我以角量而审。
○王晳曰:角谓相角也。角彼我之力,则知有余不足之处,然后可以谋攻守之利也。此而上亦所以量敌知战。
○张预曰:有余,强也。不足,弱也。角量敌形,知彼强弱之所。唐太宗曰:“凡临陈,常以吾强对敌弱,常以吾弱对敌强。”苟非角量,安得知之。】

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

【李筌曰:形敌之妙,入于无形,间不可窥,智不可谋,是谓形也。
○杜牧曰:此言用兵之道,至于臻极,不过于无形。无形则虽有间者深来窥我,不能知我之虚实。强弱不泄于外,虽有智能之士,亦不能谋我也。
○梅尧臣曰:兵本有形,虚实不露,是以无形。此极致也。虽使间者以情伪,智者以谋料,可得乎。
○王晳曰:制兵形于无形,是谓极致。熟能窥而谋之哉。
○何氏曰:行列在外,机变在内,因形制变,人难窥测,可谓知微。
○张预曰:始以虚实形敌,敌不能测,故其极致,卒归于无形。旣有形可覩,无迹可求,则间者不能窥其隙,智者无以运其计。】

因形而错胜于众,众不能知。

【曹操曰:因敌形而立胜。
○李筌曰:错,置也。设形险之势,因士卒之勇而取胜焉。军事尚密,非众人之所知也。
○杜牧曰:窥形可置胜败,非智者不能,固非众人所能得知也。
○梅尧臣曰:众知我能置胜矣,不知因敌之形。
○何氏曰:因敌置胜,众不能知。
○张预曰:因敌变动之形,以置胜,非众人所能知。】

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

【曹操曰:不以一形之胜万形,或曰不备知也。制胜者,人皆知吾所以胜,莫知吾因敌形制胜也。
○李筌曰:战胜,人知之,制胜之法,幽密人莫知。
○杜牧曰:言巳胜之后,但知我制敌人,使有败形,本自于我,然后我能胜之也。上文云“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斯皆制胜之道,人莫知之也。
○陈皥曰:人但知我胜敌之善,不能知我因敌之败形。
○梅尧臣曰:知得胜之迹,而不知作胜之象。
○王晳曰:若韩信背水拔帜是也。人但见水上军殊死战,不可败。及赵军惊乱遁走,不知吾能制使之然者,以何道也。
○张预曰:立胜之迹,人皆知之,但莫测吾因敌形而制此胜也。】

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

【曹操曰:不重复动而应之也。
○李筌曰:不复前谋以取胜,随宜制变也。
○杜牧曰:敌每有形,我则始能随而应之,以取胜。
○杜佑曰:死官也。
○贾林曰:应敌形而制胜,乃无穷。
○梅尧臣曰:不执故态,应形有机。
○王晳曰:夫制胜之理惟一,而所胜之形无穷也。
○何氏曰:巳胜之分,不再用也。敌来斯应,不循前法,故不穷。
○张预曰:巳胜之后,不复更用前谋,但堕敌之形而应之,出奇无穷也。】

夫兵形象水,

【孟氏曰:兵之形势如水流,迟速之势无常也。】

水之形,避髙而趋下,

【梅尧臣曰:性也。】

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梅尧臣曰:利也。
○张预曰:水趋下则顺,兵击虚则利。】

水因地而制流,

【杜牧曰:因地之下。
○梅尧臣曰:顺高下也。张预曰:方圆斜直,因地而成形。】

兵因敌而制胜。

【李筌曰:不因敌之势。吾何以制哉。夫轻兵不能持乆,守之必败。重兵挑之必出,怒兵辱之,强兵缓之,将骄宜卑之,将贪宜利之,将疑宜反间之。故因敌而制胜。
○杜牧曰:因敌之虚也。
○贾林曰:见敌盛衰之形,我得因而立胜。
○杜佑曰:言水因地之倾侧而制其流,兵因敌之隙阙而取其胜者也。梅尧臣曰:随虚实也。
○王晳曰:谓堤防疏导之也。
○何氏曰:因敌强弱而成功。
○张预曰:虚实强弱,随敌而取胜。】

故兵无常势,

【梅尧臣曰:应敌为势。
○张预曰:敌有变动,故无常势。】

水无常形,

【梅尧臣曰:因地为形。
○孟氏曰:兵有变化,地有方圆。
○张预曰:地有髙下,故无常形。】

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曹操曰:势盛必衰,形露必败,故能因敌变化,取胜若神。
○李筌曰:能知此道,谓之神兵也。
○杜牧曰:兵之势因敌乃见,势不在我,故无常势,如水之形因地乃有形,不在水,故无常形。水因地之下,则可漂石,兵因敌之应,则可变化如神者也。
○梅尧臣曰:随而变化,微不可测。
○王晳曰:兵有常理而无常势,水有常性而无常形。兵有常理者,击虚是也。无常势者,因敌以应之也。水有常性者,就下是也。无常形者,因地以制之也。夫兵势有变,则虽败卒尚复可使击胜兵,况精锐乎?
○何氏曰:行权应变,在智略。智略不可测,则神妙者也。
○张预曰:兵势巳定,能因敌变动,应而胜之,其妙如神。】

故五行无常胜,

【杜佑曰:五行更王。
○王晳曰:迭相克也。】

四时无常位,

【杜佑曰:四时迭用。
○王晳曰:迭相代也。】

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曹操曰:兵无常势,盈缩随敌。
○李筌曰:五行者,休囚王相,递相胜也。四时者,寒暑往来,无常定也。日月者,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百刻者,春秋二分则日夜均,夏至之日,昼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之日,昼四十刻,夜六十刻,长短不均也。月初为朔,八日为上弦,十五日为望,二十四日为下弦,三十日为晦,则死生义也。孙子以为五行四时,日月盈缩无常,况于兵之形变,安常定也。
○梅尧臣曰:皆所以象兵之随敌也。
○王晳曰:皆喻兵之变化,非一道也。张预曰:言五行之休王,四时之代谢,日月之盈昃,皆如兵势之无定也。】

[点校者按,“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指料敌先机之术。战国时期,已有六壬占之古法,见于《战国策》,《周礼》有占梦之法,《春秋》有天文占,《史记》《汉书》等史籍保留有大量天文占资料,皆是也。其术之核心,即五行、四时、日月之天文占。天下大势,可因而不可为也。故曰:治乱,数也。故曰:国有道,则兼济天下;无道,则独善其身。刘备访南阳,诸葛先论天下大势者,此也。]

孙子集注卷之六

孙子集注卷之七

军争篇

(曹操曰:两军争胜。
○李筌曰:争者趋利也。虚实定,乃可与人争利。
○王晳曰:争者争利,得利则胜,宜先审轻重,计迂直,不可使敌乗我劳也。
○张预曰:以军争为名者,谓两军相对而争利也。先知彼我之虚实,然后能与人争胜,故次虚实。)

孙子曰:

凢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

【李筌曰:受君命也,遵庙胜之筭,恭行天罚。
○张预曰:受君命,伐叛逆。】

合军聚众,

【曹操曰:聚国人,结行伍,选部曲,起营为军陈。
○梅尧臣曰:聚国之众,合以为军。
○王晳曰:大国三军,总三万七千五百人,若悉举其赋,则总七万五千人。此所谓合军聚众。
○张预曰:合国人以为军,聚兵众以为陈。】

交和而舍,

【曹操曰:军门为和门,左右门为旗门,以车为营曰辕门,以人为营曰人门,两军相对为交和。
○李筌曰:交间和杂也,合军之后,强弱勇怯,长短向背,间杂而仵之,力相兼后合诸营垒与敌争之。
○杜牧曰:《周礼》“以旌为左右和门”。郑司农曰:“军门曰和,今谓之垒门,立两旌旗表之,以叙和出入,明次第也。”交者,言与敌人对垒而舍,和门相交对也。
○贾林曰:舍,止也。士众交杂,和合而止于军中,趋利而动。
○梅尧臣曰:军门为和门,两军交对而舍也。
○何氏曰:和门相望,将合战争利,兵家难事也。
○张预曰:军门为和门,言与敌对垒而舍,其门相交对也。或曰,与上下交相和睦,然后可以出兵为营舍,故《吴子》曰:“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

[点校者按:交,集也,集合。和,人和之和。聚集将士,然后得其人和,乃敢行军,择地安营扎寨。盖军旅之事,无临危受命之将帅,必上下皆旧部,乃能得其人和,而士卒可用。]

莫难于军争。

【曹操曰:从始受命至于交和,军争难也。
○杜牧曰:于争利害难也。
○梅尧臣曰:自受命至此为最难。
○张预曰:与人相对而争利,天下之至难也。】

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曹操曰:示以远,速其道里,先敌至也。
○杜牧曰:言欲争夺,先以迂远为近,以患为利,诳绐敌人,使其慢易,然后急趋也。
○陈皥曰:言合军聚众,交和而舍,皆有旧制,惟军争最难也。苟不知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者,卽不能与敌争也。
○贾林曰:全军而行,争于便利之地而先据之。若不得其地,则输敌之胜,最其难也。
○杜佑曰:敌途本迂,患在道远,则先处形势之地,故曰“以患为利”。
○梅尧臣曰:能变迂为近,转患为利,难也。
○王晳曰:曹公曰:示以远,速其道里,先敌至。晳谓示以远者,使其不虞而行,或奇兵从间道出也。
○何氏曰:谓所征之国,路由山险迂曲而远,将欲争利,则当分兵出奇,随逐乡导由直路,乗其不备急击之,虽有陷险之患,得利亦速也。如锺会伐蜀而邓艾出奇先至蜀,蜀无备而降。故下云“不得乡导,不能得地利”是也。
○张预曰:变迂曲为近直,转患害为便利,此军争之难也。】

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曹操曰:迂其途者,示之远也。后人发,先人至者,明于度数,先知远近之计也。
○李筌曰:故迂其途示不速进,后人发先人至也。用兵若此,以患为利者。
○杜牧曰:上解曰以迂为直,是示敌人以迂远,敌意巳怠,复诱敌以利,使敌心不专,然后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故能后发先至,而得所争之要害也。秦伐韩,军于阏与。赵王令赵奢往救之,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諌者死。”秦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皆震。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奢旣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秦人闻之,悉甲而至,有一卒曰:“先据北山者胜。”奢使万人据之,秦人来争不得,奢因纵击,大破之,阏与遂得解。
○贾林曰:敌途本近,我能迂之者,或以羸兵,或以小利,于他道诱之,使不得以军争赴也。
○梅尧臣曰:远其途,诱以利,疑之也。后其发,先其至,争之也。能知此者,变迂转害之谋也。
○何氏曰:迂途者,当行之途也,以分兵出奇,则当行之途示以迂变,设势以诱敌,令得小利縻之,则岀奇之兵,虽后发亦先至也。言争利须料迂直之势,出奇,故下云“分合为变,其疾如风”是也。
○张预曰:形势之地,争得则胜,凡欲近争便地,先引兵远去,复以小利啖敌,使彼不意我进,又贪我利,故我得以后发而先至。此所谓“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也。赵奢据北山而败秦军,郭淮屯北原而走诸葛是也。能后发先至者,明于度数,知以迂为直之谋者也。】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

【曹操曰:善者则以利,不善者则以危。
○李筌曰:夫军者,将善则利,不善则危。
○杜牧曰:善者计度审也。
○贾林曰:我军先至,得其便利之地则为利,彼敌先据其地,我三军之众驰往争之,则敌佚我劳,危之道也。
○梅尧臣曰:军争之事,有利也有危也。
○又一本作军争为利众争为危
○何氏曰:此又言出军行师,驱三军之众与敌人相角逐,以争一日之胜,得之则为利,失之则为危,不可轻举。
○张预曰:智者争之则为利,庸人争之则为危,明者知迂直,愚者昧之故也。】

举军而争利则不及。

【曹操曰:迟不及也。
○李筌曰:辎重行迟。
○贾林曰:行军用师,必趋其利,远近之势,直以举军往争其利,难以速至。可以濳设奇计迂敌途程,敌不识我谋,则我先而敌后也。
○杜佑曰:迟不及也。举军悉行争赴其利,则道路悉不相逮。
○梅尧臣曰:举军中所有而行则迟缓。
○王晳曰:以辎重故。
○张预曰:竭军而前则行缓而不能及利。】

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

【曹操曰:置辎重则恐捐弃也。
○李筌曰:委弃辎重,则军资阙也。
○杜牧曰:举一军之物,行则重滞迟缓,不及于利。委弃辎重,轻兵前追,则恐辎重因此弃捐也。
○贾林曰:恐敌知而絶我后粮也。
○杜佑曰:委置库藏,轻师而行,若敌乗虚而来,抄絶其后,则巳辎重皆悉弃捐。
○梅尧臣曰:委军中所有而行,则辎重弃。
○王晳同曹操注。
○何氏同杜佑注。
○张预曰:委置重滞,轻兵独进,则恐辎重为敌所掠,故弃捐也。】

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

【曹操曰:不得休息,罢也。】

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

【杜佑曰:若不虑上二事,欲从速疾卷甲束仗濳军夜行,若敌知其情,邀而击之,则三军之将为敌所擒也。若秦伯袭郑,三帅皆获是也。】

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曹操曰:百里而争利,非也。三将军皆以为擒。
○李筌曰:一日行一百二十里,则为倍道兼行,行若如此,则劲健者先到,疲者后至,军健者少,疲者多,且十人可一人先到,余悉在后,以此遇敌何三将军不擒哉。魏武逐刘备,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诸葛亮以为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言无力也。是以有赤壁之败。龎涓追孙膑,死于马陵,亦其义也。
○杜牧曰:此说未尽也。凡军一日行三十里为一舍,倍道兼行者再舍,昼夜不息,乃得百里为一舍。倍道若如此争利,众疲倦,则三将军皆须为敌所擒。其法什一而至者,不得巳,必须争利,凢十人中择一人最劲者,先往,其余者则令继后而往,万人中先择十人,平旦先至,其余继至,有巳午时至者,有申未时至者,各得不竭其力,相续而至,与先往者足得声响相接。凢争利,必是争夺要害,虽千人守之,亦足以拒抗敌人,以待继至者。太宗以三千五百骑先据武牢,窦建德十八万众而不能前,此可知也。
○陈皥曰:杜说别是用兵一途,非什一而至之义也。盖言百里争利,劲者先,疲者后,十中得一而至,九皆疲困,一则劲者也。
○贾林曰:路远人疲,奔驰力尽,如此则我劳敌佚,被击何疑。百里争利,愼勿为也。
○杜佑曰:百里争利非也,三将军皆为擒也。强弱不伏相待,率十有一人至军也。罢音疲。
○梅尧臣曰:军日行三十里而舍,今乃昼夜不休,行百里,故三将军为其擒也。何则?渉途旣远,劲者少,罢者多,十中得一至耳。三将军者,三军之师也。
○王晳曰:罢,羸也。此言争利之道,宜近不宜远耳。夫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苟日夜兼行,百里趋利,纵使一分劲者能至,固巳困乏矣。卽敌人以佚击我之劳,自当不战而败。故司马宣王曰:“吾倍道兼行,此晓兵者之所忌也。”或曰,赵奢亦卷甲而趋,二日一夜,卒胜秦者,何也?曰,奢乆幷气积力,增垒遣间,示怯以骄之,使秦不意其至,兵又坚,奢又去阏与五十里而军,比秦闻之,及发兵至,非二三日不能也。能来是彼有五十里趋敌之劳,而我固巳二三日休息士卒,不胜其佚,且又投之险难,先据髙阳,竒正相因,曷为不胜哉。
○何氏曰:言三将岀奇求利,委军众辎重,卷甲务速,若昼夜百里不息,则劲者能十至其一,我劳敌佚,敌众我寡,击之,未必胜也,败则三将俱擒,以此见武之深戒也。
○张预曰:卷甲,犹悉甲也。悉甲而进,谓轻重俱行也。凢军日行三十里则止,过六十里已上为倍道,昼夜不息为兼行,言百里之远,与人争利,轻兵在前,辎重在后,人罢马倦,渴者不得飮,饥者不得食,忽遇敌则以劳对佚,以饥敌饱,又复首尾不相及,故三军之帅必皆为敌所擒。若晋人获秦三帅是也。轻兵之中,十人得一人劲捷者先至,下九人悉疲困而在后,况重兵乎?何以知轻重俱行?下文云五十里而争利则半至,若止是轻兵则一日行五十里不为远也,焉有半至之理,是必重兵偕行也。】

五十里而争利,则蹷上将军,其法半至。

【曹操曰:蹷犹挫也,
○李筌曰:百里则十人一人至,五十里十人五人至,挫军之威,不至擒也。言道近不至疲。
○杜牧曰:半至者,凡十人中择五人劲者先往也。
○贾林曰:上犹先也。
○杜佑曰:蹷犹挫也。前军之将已为敌所蹷败。
○梅尧臣曰:十中得五,犹远不能胜。
○王晳曰:罢劳之患,减于太半,止挫败而巳。
○张预曰:路不甚远,十中五至,犹挫军威,况百里乎?蹷上将,谓前军先行也。或问曰:唐太宗征宋金刚,一日一夜行二百余里,亦能克胜者何也?答曰:此形同而势异也。且金刚旣败,众心巳沮,迫而灭之,则河东立平。若其缓之,贼必生计,此太宗所以不计疲顿而力逐也。孙子所陈争利之法,盖与此异矣。】

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曹操曰:道近,至者多,故无死败也。
○李筌曰:近不疲也。故无死亡。
○杜牧曰:三十里内,凢十人中可以六七人先往也,不言其法者,举上文可知也。
○杜佑曰:道近则至者多,故不言死败,胜负未可知也。古者用师,日行三十里,歩骑相须,今徒而趋利,三分之二至。
○梅尧臣曰:道近至多,庶或有胜。
○王晳曰:计彼我之势,宜须争者或亦当然。虽三分二至,盖其精锐者之力未至劳乏,不可决以为败,故不云其法也。
○张预曰:路近不疲,至者太半,不失行列之政,不絶人马之力,庶几可以争胜。上三事皆谓举军而争利也。】

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曹操曰:无此三者,亡之道也。
○李筌曰:无辎重者,阙所供也。袁绍有十万之众,魏武用荀攸计,焚烧绍辎重而败绍于官渡。无粮食者,虽有金城不重于食也。夫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故汉赤眉百万众无食而君臣面縳宜阳,是以善用兵者先,耕而后战。无委积者,财乏阙也。汉髙祖无关中,光武无河内,魏武无兖州,军北身遁,岂能复振也。
○杜牧曰:辎重者,器械及军士衣装。委积者,财货也。
○陈皥曰:此说委军争利之难也。
○梅尧臣曰:三者不可无,是不可委军而争利也。
○王晳曰:委积谓薪盐蔬材之属。军恃此三者以济,不可轻离也。
○张预曰:无辎重则器用不供,无粮食则军饷不足,无委积则财货不充,皆亡覆之道。此三者谓委军而争利也。】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

【曹操曰:不知敌情谋者,不能结交也。
○李筌曰:预备也。知敌之情,必备其交也。
○杜牧曰:非也。豫,先也,交,交兵也。言诸侯之谋先须知之,然后可交兵合战。若不知其谋,固不可与交兵也。
○陈皥曰:曹说以为不先知敌人之作谋,即不能预结外援,二说并通。
○梅尧臣曰:不知敌国之谋则不能预交邻国以为援助也。
○张预曰:先知诸侯之实情,然后可与结交。不知其谋则恐翻覆为患。其邻国为援,亦军争之事。故下文云“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是也。】

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

【曹操曰:髙而崇者为山,众树所聚者为林,坑壍者为险,一髙一下者为阻,水草渐洳者为沮,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不先知军之所据及山川之形者,则不能行师也。
○梅尧臣曰:山林险阻之形沮泽泞淖之所,必先审知。
○张预曰:髙而崇者为山,众木聚者为林,坑坎者为险,一髙一下者为阻,水草渐洳者为沮,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凡此地形,悉能知之,然后可与人争利而行军。】

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李筌曰:入敌境,恐山川隘狭,地土泥泞,井泉不利,使人导之,以得地利。易曰:“即鹿无虞”,则其义也。
○杜牧曰:《管子》曰:“凢兵主者,必先审知地图,轘辕之险,滥车之水,名山通谷,经川陵陆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苇之所茂,道里之远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废邑园殖之地,必尽知之。地形出入之相错者,尽藏之,然后不失地利。”卫公李靖曰:“凢是贼徒好相掩袭,须择勇敢之夫,选明察之士,兼使乡导,濳历山林,密其声,晦其迹。或刻为兽足而却履于中途,或上冠微禽而幽伏于藂薄。然后倾耳以远听,竦目而深视,专智以度事机,注心而视气色,覩水痕则知敌济之早晩,观树动则可辨来冦之驱驰。故烽火莫若谨而审,旌旗莫若齐而一,赏罚必重而不欺,刑戮必严而不舍。敌之动静而我有备也,敌之机谋而我先知也。
○陈皥曰:凢此地利,非用乡人为导引,则不能知地利也。
○杜佑曰:不任彼乡人而导军者,则不能得道路之便利也。
○梅尧臣曰:凢丘陵原衍之向背,城邑道路之迂直,非人引导,不能得也。
○何氏曰:《乡导略》曰:从禽者若无山虞之官度其形势之可否,则徒入于林中,终不能获鹿矣。出征者若无彼乡之人导其道路之迂直,则虽至于境外,终不能获冦矣。夫以奉辞致讨,趋未历之地,声敎未通,音驿所絶,深入其阻,不亦艰哉!我孤军以往,彼密严而待,客主之势巳相远矣,况其专任诡谲,多方以误我,苟不计而直进,冐危而长驱,跻险则有壅决之害,醉行则有暴来之鬬,夜止则有虚惊之忧,仓卒无备,落其彀中,是乃拥熊虎之师自投于死地,又安能摩逆垒荡狡穴乎。故敌国之山川陵陆丘阜之可以设险者,林木蒲苇茂草之可以隐藏者,道里之远近,城郭之大小,邑落之寛狭,田壤之肥瘠沟,渠之深浅,蓄积之丰约,卒乘之众寡,器械之坚脆,必能尽知之,则虏在目中,不足擒也。昔张骞尝使大夏留匈奴中乆,导军,知利善水草处,其军得以无饥渴,兹亦能获其便利也。凢用乡导,或军行虏获其人,须防贼谋阴持奸计,为其诱误,必在鉴其色,察其情,参验数人之言,始终如一乃可为凖,厚其颁赏,使之怀恩,丰其室家,使之系心,卽为吾人,当无翻覆。然不如素畜堪用者,但能谙练行途,不必土人,亦可任也。仍选腹心智勇之士,挟而偕往,则巨细必审,指踪无失矣。
○张预曰:山川之夷险,道路之迂直,必用乡人引而导之,乃可知其所利而争胜。吴伐鲁,鄫人导之以克武城,是也。】

故兵以诈立,

【杜牧曰:诈敌人使不知我本情,然后能立胜也。
○梅尧臣曰:非诡道不能立事。
○王晳曰:谓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也。
○何氏曰:张形势以误敌也。
○张预曰:以变诈为本,使敌不知吾奇正所在,则我可为立。】

以利动,

【杜牧曰:利者,见利始动也。
○梅尧臣曰:非利不可动。
○王晳:曰诱之也。
○何氏曰:量敌可击则击。
○张预曰:见利乃动,不妄发也。传曰:“三军以利动。”】

以分合为变者也。

【曹操曰:兵一分一合,以敌为变也。
○李筌曰:以诡诈乘其利动,或合或分,以为变化之形。
○杜牧曰:分合者,或分或合,以惑敌人,观其应我之形,然后能变化以取胜也。
○陈皥曰:乍合乍分,随而更变之也。
○孟氏曰:兵法诡诈,以利动敌心,或合或离,为变化之术。
○梅尧臣王晳同曹操注。
○张预曰:或分散其形,或合聚其势,皆因敌动静而为变化也。或曰,变谓奇正相变,使敌莫测,故《卫公兵法》云:“兵散则以合为奇,兵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三合,复归于正焉。”】

故其疾如风,

【曹操曰:击空虚也。
○李筌曰:进退也。其来无迹,其退至疾也。
○梅尧臣曰:来无形迹。
○王晳曰速乗虚也。
○何氏同梅尧臣注。
○张预曰:其来疾暴,所向皆靡。】

其徐如林,

【曹操曰:不见利也。
○李筌曰整陈而行。
○杜牧曰:徐缓也。言缓行之时,须有行列如林木也。恐为敌人之掩袭也。
○孟氏曰:言缓行须有行列如林,以防其掩袭。
○杜佑曰:不见利不前,如风吹林,小动而其大不移。
○梅尧臣曰:如林之森然不乱也。
○王晳曰:齐肃也。
○张预曰:徐舒也,舒缓而行,若林木之森森然,谓未见利也。《尉缭子》曰:“重者如山如林,轻者如炮如燔也。”】

侵掠如火,

【曹操曰:疾也。
○李筌曰:如火燎原,无遗草。
○杜牧曰:猛烈不可向也。
○贾林曰:侵掠敌国,若火燎原,不可往复。
○张预曰:《诗》云“如火烈烈,莫我敢遏”,言势如猛火之炽,谁敢御我。】

不动如山,

【曹操曰:守也。
○李筌曰:驻车也。
○杜牧曰:闭壁屹然,不可揺动也。
○贾林曰:未见便利,敌诱诳我,我因不动,如山之安。
○梅尧臣曰:峻不可犯。
○王晳曰:坚守也。
○何氏曰:止如山之鎭静。
○张预曰:所以持重也。《荀子?议兵篇》云:“圆居而方正,则若盘石然,触之者角摧。”言不动之时若山石之不可移,犯之者其角立毁。】

难知如阴,

【李筌曰:其势不测如阴,不能覩万象。
○杜牧曰:如玄云蔽天,不见三辰。
○梅尧臣曰:幽隐莫测。
○王晳曰:形藏也。
○何氏曰:暗秘而不可料。
○张预曰:如阴云蔽天,莫覩辰象。】

动如雷震。
【李筌曰:盛怒也。
○杜牧曰:如空中击下,不知所避也。
○贾林曰:其动也疾,不及应。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
○梅尧臣曰:迅不及避。
○王晳曰:不虞而至。
○何氏曰:藏谋以奋如此。
○张预曰:如迅雷忽击,不知所避。故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瞬目。”】

掠乡分众,

【曹操曰:因敌而制胜也。
○李筌曰:抄掠必分兵为数道,惧不虞也。
○杜牧曰:敌之乡邑聚落,无有守兵,六畜财谷易于剽掠,则须分番次第,使众人皆得往也,不可独有所往。如此则大小强弱皆欲与敌争利也。
○陈皥曰:夫乡邑村落,因非一处,察其无备,分兵掠之。掠乡一作指向。
○贾林曰:三军不可言遣,故以旌旗指向,,队伍不可语传,故以麾帜分众。故因敌陈形可为势,此尤顺训练,分明师徒服习也。
○梅尧臣曰:以飨士卒。
○王晳曰:指所乡以分其众。乡音向。
○何氏曰:得掠物则与众分。
○张预曰:用兵之道,大率务因粮于敌。然而乡邑之民所积不多,必分兵随处掠之,乃可足用。】

廓地分利,

【曹操曰:分敌利也。
○李筌曰:得敌地,必分守利害。
○杜牧曰:廓,开也。开土拓境则分割与有功者。韩信言于汉王曰:“项王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刻印刓弊不能与。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天下不足取也。”《三略》曰:“获地裂之。”
○陈皥曰:言获其土地,则屯兵种莳,以分敌之利也。
○贾林曰:廓,度也。度敌所据地利,分其利也。
○梅尧臣曰:与有功也。
○王晳曰:廓视地形,以据便利,勿使敌专也。
○张预曰:开廓平易之地,必分兵守利,不使敌人得之。或云得地则分赏有功者。今观上下之文,恐非谓此也。】

悬权而动。

【曹操曰:量敌而动也。
○李筌曰:权,量秤也。敌轻重与吾有铢镒之别,则动。夫先动为,客后动为主,客难而主易。《太一遁甲》定计之筭,明动易也。
○杜牧曰:如衡悬权秤量巳定,然后动也。
○何氏同杜牧注。
○张预曰:如悬权于衡量,知轻重然后动也。《尉缭子》曰:“权敌审将而后举。”言权量敌之轻重,审察将之贤愚,然后举也。】

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李筌曰:迂直道路,劳佚馁寒生于道路。
○杜牧曰:言军争者,先须计远近迂直,然后可以为胜。其计量之审,如悬权于衡,不失锱铢,然后可以动而取胜。此乃军争胜之法也。
○梅尧臣曰:称量利害而动,在预知远近之方,则胜。
○王晳曰:量敌审轻重而动,又知迂直,必胜之道也。
○张预曰:凢与人争利,必先量道路之迂直,审察而后动,则无劳顿寒馁之患,而且进退迟速不失其机,故胜也。】

《军政》曰:

【梅尧臣曰:军之旧典。
○王晳曰古军书。】

言不相闻,故为金鼓。

【杜佑曰:金,钲铎也,听其音声以为耳候。
○梅尧臣曰:以威耳也,耳威于声,不可不淸。
○王晳曰:鼓鼙钲铎之属,坐作进退疾徐,疏数皆有其节。】

视不相见,故为旌旗。

【杜佑曰:瞻其指麾以为目候。
○梅尧臣曰:以威目也。目威于色,不得不明。
○王晳曰:表部曲,行列齐整也。】

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鼓进铎退,旌赏而旗罚。耳听金鼓,目视旌旗,故不乱也。勇怯不能进退者,由旗鼓正也。
○张预曰:夫用兵旣众,占地必广,首尾相辽,耳目不接,故设金鼓之声,使之相闻,立旌旗之形,使之相见。视听均齐,则虽百万之众进退如一矣。故曰鬬众如鬬寡,形名是也。】

人旣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杜牧曰:旌以出令,旗以应号,盖旗者卽今之信旗也。《军法》曰:“当进不进,当退不退者,斩之。”吴起与秦人战,战未合,有一夫不胜其勇,前获双首而返,吴起斩之。军吏进諌曰:“此材士也,不可斩。”吴起曰:“信材士,非令也。”乃斩之。
○梅尧臣曰:一人之耳目者,谓使人之视听齐一而不乱也。鼔之则进,金之则止,麾右则右,麾左则左,不可以勇怯而独先也。
○王晳曰:使三军之众,勇怯进退齐一者,鼓铎旌旗之为也。
○张预曰:士卒专心,一意惟在于金鼔旌旗之号令,当进则进,当退则退,一有违者,必戮。故曰:“令不进而进,与令不退而退,厥罪惟均。”《尉缭子》曰:“鼓鸣旗麾先登者,未尝非多力,国士也,将者之过也。”言不可赏先登获隽者,恐进退不一耳。】

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火鼓夜之所视听,旌旗昼之所指挥。
○杜牧曰:令军士耳目皆随旌旗火鼓而变也。或曰夜战多火鼓其旨如何?夜黑之后,必无原野,列陈与敌,刻期而战也。军袭敌营,鸣鼓然火,适足以警敌人之耳,明敌人之目于我返害,其义安在?答曰:富哉问乎,此乃孙武之微旨也。凢夜战者,盖敌人来袭我垒,不得巳而与之战,其法在于立营之法,与陈小同。故志曰“止则为营,行则为陈”,盖大陈之中必包小陈,大营之内亦包小营,盖前后左右之军,各自有营环遶,大将之营居于中央,诸营环之,隅落钩聮,曲折相对,象天之壁垒星。其营相去,上不过百歩,下不过五十歩,道径通达,足以出队列部,壁垒相望,足以弓弩相救。毎于十字路口必立小堡,上致柴薪,穴为暗道,胡梯上之,令人看守。夜黑之后,声鼓四起,卽以燔燎,是以贼夜袭我,虽入营门,四顾屹然。复有小营,各自坚守,东西南北,未知所攻。大将营或诸小营中先知有贼至者,放令尽入,然后击鼓,诸营齐应,众堡燎火,明如昼日,诸营兵士于是闭门登垒,下瞰敌人,劲弩强弓,四向俱发。敌人虽有韩白之将,鬼神之兵,亦无能计也。唯恐夜不袭我,来则必败。若敌人或能濳入一营,卽诸营举火,岀兵四面绕之,号令营中不得輙动,须臾之际,善恶自分,贼若出走,皆在罗纲矣。故司马宣王入诸葛亮营垒,见其曲折,曰:“此天下之奇才也。”今之立营通洞豁达,杂以居之,若有贼夜来斫营,万人一时惊扰,虽多致斥候,严为备守,晦黒之后,彼我不分,虽有众力,亦不能用。
○陈皥曰:杜言夜黒之后,必无原野列陈,与敌人刻期而战,非也。天寳末,李光弼以五百骑趋河阳,多列火炬,首尾不息,史思明数万之众不敢逼之,岂止待贼斫营而巳。
○贾林曰:火鼓旌旗可以听望,故昼夜异用之。
○梅尧臣曰:多者欲以变惑敌人耳目。
○王晳曰:多者所以震骇视听,使慹我之威武声气也。传曰:“多鼓钧声,以夜军之。”
○张预曰:凢与敌战,夜则火鼓不息,昼则旌旗相续,所以变乱敌人之耳目,使不知其所以备我之计。越伐吴,夹水而陈,越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遂为越所败,是惑以火鼓也。晋伐齐,使司马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斾而踈陈之。齐侯畏而脱归,是惑以旌旗也。】

故三军可夺气,

【曹操曰:《左氏》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筌曰:夺气,夺其锐勇。齐伐鲁战于长勺,齐人一鼓,公将战,曹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乃战,齐师败绩。公问其故。刿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夺三军之气也。
○杜牧曰:《司马法》“战以力乆,以气胜。”齐伐鲁,庄公将战于长勺。公将鼓之,曹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晋将氏丘俭、文钦反诸军,屯乐嘉司。司景王衘枚径造之,钦子年十八,勇冠三军曰:“及其未定,请登城,鼓噪击之,可破。”旣而三噪之,钦不能应,退,相与引而东。景王谓诸将曰:“钦走矣。”发锐军以追之。诸将曰:“钦旧将,鸯小而锐,引军内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王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鸯鼓而钦不应,其势已屈,不走何待。”钦果引去。
○王晳曰:震慹衰惰,则军气夺矣。
○何氏曰:《淮南子》曰:“将充勇而轻敌,卒果敢而乐战,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志厉靑云,气如飘风,声如雷霆,诚积踰而威加敌人,此谓气势。”《吴子》曰:“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设轻重,在于一人,是谓气机。”故夺气者,有所待,有所乗,则可矣。
○张预曰:气者,战之所恃也。夫舍生禀血,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若激其士卒,令上下同怒,则其锋不可当。故敌人新来而气锐,则且以不战挫之。伺其衰倦而后击,故彼之锐气可以夺也。《尉缭子》谓气,实则鬬气,夺则走者,此之谓也。曹刿言“一鼓作气”者,谓初来之气盛也,“再而衰,三而竭”者,谓陈乆而人倦也。又李靖曰:“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陈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所谓守其气者,常养吾之气,使锐盛而不衰,然后彼之气可得而夺也。】

将军可夺心,

【李筌曰:怒之令愤,挠之令乱,间之令踈,卑之令骄,则彼之心可夺也。
○杜牧曰:心者,将军心中所倚赖以为军者也。后汉冦恂征隗嚣,嚣将高峻守高平第一军。峻遣军将皇甫文出谒恂,辞礼不屈,恂怒斩之,遣其副。峻惶恐,卽日开城门降。诸将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今来辞气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后燕慕容垂遣子寳率众伐后魏,始寳之来,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帝断其来路。父子问絶,道武乃诡其行人之辞令,临河告之曰:“父巳死,何不遽还。”寳兄弟闻之忧惧,以为信然,因夜遁去。道武袭之,大破于参合陂。
○梅尧臣曰:以鼓旗之变,惑夺其气,军旣夺气,将亦夺心。
○王晳曰:纷乱諠哗则将心夺矣。
○何氏曰:先须巳心能固,然后可以夺敌将之心。故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司马法》曰“本心固,新气胜”者是也。
○张预曰:心者将之所主也。夫治乱勇怯皆主于心,故善制敌者,挠之而使乱,激之而使惑,迫之而使惧,故彼之心谋可以夺也。传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谓夺其本心之计也。又李靖曰:“攻者不止攻其城,击其陈而巳。必有攻其心之术焉。所谓攻其心者,常养吾之心,使安闲而不乱,然后彼之心可得而夺也。”】

是故朝气锐,

【陈皥曰:初来之气,气方盛锐,勿与之争也。
○孟氏曰:《司马法》曰新气胜旧气,新气卽朝气也。
○王晳曰:士众凢初举,气锐也。】

昼气惰,

【王晳曰:渐乆少怠。】

暮气归。

【孟氏曰:朝气,初气也。昼气,再作之气也。暮气,衰竭之气也。
○梅尧臣曰:朝言其始也,昼言其中也,暮言其终也。谓兵始而锐,乆则惰而思归,故可击。
○王晳曰:怠乆意归,无复战理。】

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李筌曰:气者,军之气勇。
○杜牧曰:阳气生于子,成于寅,衰于午,伏于申。凢晨朝阳气初盛,其来必锐,故须避之。候其衰,伏击之,必胜。武德中,太宗与窦建德战于泥水东,建德列陈,弥亘数里。太宗将数骑登高观之,谓诸将曰:“贼度险而嚣,是军无政令。逼城而陈,有轻我心。按兵不出,待敌气衰,陈乆卒饥,必将自退,退而击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陈自卯至午,兵士饥倦,悉列坐石,又争飮水。太宗曰:“可击矣。”遂战,生擒建德。
○陈皥曰:有辰巳列陈至午未未胜者,午未列陈至申酉未胜者,不必事须晨旦而为阳气,申午而为衰气也。太宗之攻建德,也登高而望之,谓诸将曰:“贼尽锐来攻,我当少避之。”退则可以骑留之,以明不须晨旦也。凢彼有锐则如此避之,不然则否。
○杜佑曰:避其精锐之气,击其懈惰欲归,此理气者也。曹刿之说是也。
○梅尧臣曰:气盛勿击,衰懈易败。
○何氏曰:夫人情莫不乐安,而恶危好生而惧死,无故驱之就卧尸之地,乐趋于兵战之场,其心之所畜,非有忿怒欲斗之气,一旦乗而激之,冒难而不顾,犯危而不畏,则未尝不悔而怯矣。今夫天下懦夫心有所激,则率尔争鬬,不啻诸刿,至于操刃而求鬬者,气之所乗也。气衰则息恻然而悔矣。故三军之视强冦如视处女者,乗其忿怒而有所激也。是以卽墨之围,五千人击却燕师者,燕劓降掘塜之怒也。秦之斗士倍我者,因三施无报之怒,所以我怠而秦奋也。二者治气有道,而所用乗其机也。
○张预曰:朝喻始,昼喻中,暮喻末,非以早晚为辞也。凢人之气,初来新至则勇锐,陈乆人倦则衰,故善用兵者,当其锐盛则坚守以避之,待其惰归则出兵以击之。此所谓善治巳之气,以夺人之气者也。前赵将游子远之败伊余羌,唐武德中太宗之破窦建德,皆用此术。】

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李筌曰:伺敌之变,因而乗之。
○杜牧曰:《司马法》曰:“本心固”,言料敌制胜,本心巳定,但当调治之,使安静坚固,不为事挠,不为利惑,候敌之乱,伺敌之哗,则出兵攻之矣。
○陈皥曰:政令不一,赏罚不明,谓之乱。旌旗错杂,行伍轻嚣,谓之哗。审敌如是,则出攻之。
○贾林曰:以我之整治,待敌之挠乱,以我之淸净,待敌之諠哗,此治心者也。故太公曰:“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黙也。”
○梅尧臣曰:镇静待敌,众心则宁。
○王晳同陈皥注。
○何氏曰:夫将以一身之寡,一心之微,连百万之众,对虎狼之敌,利害之相杂,胜负之纷揉,权智万变而措置于胷臆之中,非其中廓然方寸不乱,岂能应变而不穷,处事而不迷,卒然遇大难而不惊,案然接万物而不惑。吾之治,足以待乱。吾之静,足以待哗。前有百万之敌而吾视之,则如遇小冦。亚夫之御冦也,坚卧而不起,栾箴之临敌也,好以整又好以暇。夫审此二人者,蕴以何术哉?盖其心治之有定,养之有余也。
○张预曰:治以待乱,静以待哗,安以待躁,忍以待忿,严以待懈,此所谓善治巳之心,以夺人之心者也。】

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

【李筌曰:客主之势。
○杜牧曰:上文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
○杜佑曰:以我之近,待彼之远,以我之闲佚,待彼之疲劳,以我之充饱,待彼之饥虚,此理人力者也。
○梅尧臣曰:无困竭人力以自弊。
○王晳曰:以余制不足,善治力也。
○张预曰:近以待远,佚以待劳,饱以待饥,诱以待来,重以待轻,此所谓善治巳之力以困人之力者也。】

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曹操曰:正正,齐也。堂堂,大也。
○李筌曰:正正者,齐整也。堂堂者,部分也。
○杜牧曰:堂堂者,无惧也。兵者随敌而变,敌有如此则勿击之,是能治变也。后汉曹公围邺,袁尚来救,公曰:“尚若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此成擒耳。”尚果循西山来,逆击,大破之也。
○梅尧臣曰:正正而来,堂堂而陈,示无惧也,必有奇变。
○王晳曰:本可要击,以视整齐,盛大故变。
○何氏曰:所谓强则避之。
○张预曰:正正,谓形名齐整也。堂堂,谓行陈广大也。敌人如此,岂可轻战。《军政》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又曰:“强而避之”,言湏识变通,此所谓善治变化之道,以应敌人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

【李筌曰:地势也。
○杜牧曰:向者,仰也。背者,倚也。逆者,迎也。言敌在高处,不可仰攻,敌背丘山下来求战,不可逆之。此言自下趋高者力乏,自高趋下者势顺也,故不可向迎。
○孟氏曰:敌背丘陵为陈,无有后患,则当引军平地,勿迎击之。
○杜佑曰:敌若依据丘陵险阻陈兵待敌,勿轻攻趋也。旣驰势不便,及有殒石之冲也。
○梅尧臣曰:高陵勿向者,敌处其高,不可仰击。背丘勿逆者,敌自高而来,不可逆战,势不便也。
○王晳曰:如此不便,则当严陈以待变也。
○何氏曰:秦伐韩,赵王令赵奢救之。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陈以待之,不然必败。今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奢从之,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后周遣将伐高齐,围洛阳。齐将段韶御之,登邙坂欲观周军形势,至太和谷便値周军,即遣驰告诸营与诸将结陈以待之。周军以歩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歩我骑,且却且引,得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并即奔遁。
○张预曰:敌处高为陈,不可仰攻,人马之驰逐,弧矢之施发,皆不便也。故诸葛亮曰:“山陵之战不仰其高,敌从高而来,不可迎之,势不顺也。引至平地,然后合战。”】

佯北勿从,

【李筌杜牧曰:恐有伏兵也。
○贾林曰:敌未衰,忽然奔北,必有奇伏要击我兵,谨勒将士,勿令逐追。
○杜佑曰:北,奔走也。敌方战,气势未衰,便奔走而陈兵者,必有奇伏,勿深入从之。故太公曰:“夫出甲陈,兵纵卒乱行者,欲以为变也。”
○梅尧臣同杜牧注。
○王晳曰:势不至北,必有诈也,则勿逐。
○何氏曰:如战国秦师伐赵,赵奢之子括代廉颇将,拒秦于长平。秦阴使白起为上将军,赵出兵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璧,璧坚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絶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絶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絶,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闻赵食道絶,王自之河内,发卒遮絶赵救及粮食。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阴相杀食,括中射而死。蜀刘表遣刘备北侵至邺,曹公遣夏侯惇、李典拒之,一朝,备烧屯去,惇遣诸将追击之,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不听,惇等果入贼伏里,典徃救,备见救至,乃退。西魏末,遣将史寜与突厥同伐吐谷浑,遂至树敦,即吐谷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其主先巳奔贺真城,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寜攻之伪退,吐谷浑人果关门逐之,因回兵夺门,门未及阖,寜兵遂得入,生获其征南王,俘获男女财寳,尽归诸突厥。北齐高澄立,侯景叛归梁而围彭城,澄遣暮容绍宗讨之。将战,绍宗以梁人剽悍,恐其众之挠也,召将师而语之曰:“我当佯退,诱梁人使前,汝可击其背。申明诫之。”景又命梁人曰:“逐北勿过二里。”会战,绍宗走,梁人不用景言,乗败深入,魏人以绍宗之言为信,争掩击,遂大败之。唐安禄山反,郭子仪围卫州,伪郑王庆绪率兵来援,分为三军。子仪陈以待之,预选射者三千人,伏于璧内,诫之曰:“俟吾小却,贼必争进,则登城鼓噪,弓弩齐发以逼之。”旣战,子仪伪退而贼果乗之,乃开垒门,遽闻鼓噪,矢注如雨,贼徒震骇,整众追之,遂虏庆绪。
○张预曰:敌人奔北,必审眞伪。若旗鼓齐,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不可从之。若旗靡輙乱,人嚣马骇,此眞败却也。】

锐卒勿攻,

【李筌曰:避强气也。
○杜牧曰:避实也。楚子伐隋,隋臣季良曰:“楚人尚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隋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不从。隋师败绩。
○陈皥曰:此说是避敌所长,非锐卒勿攻之旨也。盖言士卒轻锐,且勿攻之,待其懈惰,然后击之,所谓“千里远斗,其锋莫当”,盖近之尔。
○梅尧臣曰:伺其气挫。
○何氏曰:如蜀先主率大众东伐吴,吴将陆逊拒之。蜀主从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帛爵赏诱动诸夷,先遣将吴班以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诸将皆欲击之,逊曰:“备举军东至,锐气始盛,且乗高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必大。今但有奖励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备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人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衘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贼已固守,击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巳乆,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逊曰:“吾巳晓破之之术。”乃令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备因夜遁。魏末,吴将诸葛恪围新城,司马景王使毌丘俭、文钦等拒之。俭钦请战,景王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锋未易当。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令诸将高垒以弊之,相持数日,恪攻城力屈,死伤太半。景王乃令钦督锐卒,趣合榆,断其归路。恪惧而遁。前赵刘曜遣将讨羌,大酋权渠率众保险阻。曜将游子远频败之。权渠欲降,其子伊余大言于众中曰:“往年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晨压子远垒门,左右劝出战,子逺曰:“吾闻伊余有专诸之勇,庆忌之捷,其父新败,怒气甚盛,且西戎劲悍,其锋不可拟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击之。”乃坚壁不战,伊余有骄色。子逺候其无备,夜分,誓众秣马蓐食,先晨具甲扫垒而出,迟明设覆而战,生擒伊余于陈。唐武德中,太宗率师往河东讨刘武周江夏王,道宗从军,太宗登玉壁城覩贼,顾谓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对曰:“羣贼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与力争。令众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徒,莫能持乆。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太宗曰:“汝意见暗与我合。”后贼食尽,夜遁,一战败之。又太宗征薛仁杲于折墌城,贼十有余万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请战。太宗曰:“我卒新经挫衂,锐气犹少。贼骤胜,必轻进好鬬。我且闭壁以折之,待其气衰而后击,可一战而破,此万全计也。”因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乆之,贼粮尽,军中颇携贰,其将相继来降。太宗知仁杲必腹内离,谓诸将曰:“可以战矣。”令总管梁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贼大将宗罗睺自恃骄悍,求战不得,气愤者乆之。及是,尽锐攻梁实,冀逞其志。梁实固险不出,以挫其锋。罗睺攻之愈急。太宗度贼巳疲,复谓诸将曰:“彼气将衰,吾当取之,必矣。”申令诸将迟明合战,令将军龎玉陈于浅水原,南出贼之右,先饵之。罗睺倂军共战,玉军几败。太宗亲御大军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睺回师相拒,我师表里齐奋呼,声动天。罗睺气夺,于是大溃。又李靖从河间王孝恭讨萧铣,兵至夷陵。铣将文士弘率精卒数万屯淸江,孝恭欲击之,靖曰:“士弘,铣之徤将,士卒骁勇。今新出荆门,尽兵出战,此是救败之师,恐不可当也。宜且泊南岸,勿与争锋,待其气衰,然后奋击,破之必矣。”孝恭不从,留靖守营,与贼战。孝恭果败奔于南岸。
○张预曰:敌若乗锐而来,其锋不可当,宜少避之,以伺疲挫。晋楚相持,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以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又唐太宗征薛仁杲,贼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咸请战。太宗曰:“当且闭垒以折之,待其气衰,可一战而破也。”果然。】

饵兵勿食,

【李筌曰:秦人毒泾上流。杜牧曰:敌忽弃飮食而去,先须尝试,不可便食,虑毒也。后魏文帝时,库莫奚侵扰,诏济阴王新成率众讨之。王乃多为毒酒,贼旣渐逼,使弃营而去。贼至,喜竞饮,酒酣毒作,王简轻骑纵击,俘获万计。
○陈皥曰:此之获胜,盖非偶然,固非为将之道,垂后世法也。孙子岂以他人不能致毒于人腹中哉,此言喻鱼若见饵,不可食也,敌若悬利,不可贪也。曹公与袁绍将文丑等战,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卽知饵兵非止谓寘毒也。食字疑或为贪字也。
○梅尧臣曰:鱼贪饵而亡,兵贪饵而败,敌以兵来钓我,我不可从。
○王晳曰:饵我以利,必有竒伏。
○何氏曰:如春秋时,楚伐绞,军其南门,莫敖屈瑕曰:“绞小而轻,轻则寡谋,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从之。”绞人获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役徒于山中。楚人坐其北门而覆诸山下,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又如赤眉佯败,弃辎重走,车载土,以豆覆其上。邓弘取之,为赤眉所败。曹公未得济而放牛马,马超取之,而公得渡。又如曹公弃辎重,文丑、刘备分取之,而为公所破。又如后魏广阳王元深以乜列河诱拔陵,竟来抄掠拔陵,为于谨伏兵所破,此皆饵之之术也。
○张预曰:《三略》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言鱼贪饵则为钓者所得,兵贪利则为敌人所败。夫饵兵非止谓寘毒于飮食,但以利留敌,皆为饵也。若曹公以畜产饵马超,以辎重饵袁绍,李矩以牛马饵石勒之类,皆是也。】

归师勿遏,

【李筌曰:士卒思归,志不可遏也。
○杜牧曰:曹公自征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絶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表与绣复合兵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竒兵歩骑来攻,大破之。公谓荀文若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
○孟氏曰:人怀归心,必能死战,则不可止而击也。
○杜佑曰:人人有室家,乡国之往,不可遏截之,徐观其变而制之。
○梅尧臣曰:敌必死战。
○王晳曰:人自为战也。勿遏塞之,若犹有他虑,则可要而击。曹公攻邺,袁尚来救,诸将以为归师不如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则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擒耳。”盖大道来则归意,全循山来则顾负险且有惧心也。
○何氏曰:如魏初曹操围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絶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到安众。绣与表合兵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竒兵,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乃纵竒兵,歩骑夹攻,大破之。公谓荀彧曰:“虏遏吾归师,与吾死地,是以知胜。”齐建武二年,魏围锺离,张欣泰为军主,随崔慧景救援。及魏军退而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断路攻之。欣泰说慧景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慧景乃听过也。前秦符坚征晋,至寿春兵败,还长安。慕容泓起兵于华泽,坚将符叡、窦冲、姚苌讨之,符叡勇果轻敌,不恤士众,泓闻其至也惧,率众将奔关东。叡驰兵邀之,姚苌谏曰:“鲜卑有思归之心,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叡弗从,战于华泽,叡败绩,被杀。后凉吕弘攻叚业于张掖,不胜,将东走,业议欲击之,其将沮渠蒙逊諌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曰:“一日纵敌,悔将无及。”遂率众追之,为弘所败。
○张预曰:兵之在外,人人思归,当路邀之,必致死战。韩信曰:“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克。”曹公旣破刘表,谓荀彧曰:“虏遏吾归师,吾是以知胜。”又吕弘攻叚业不胜,将东走,业欲击之,或諌曰:“归师勿遏,兵家之戒,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不从,率众追之,为弘所败。古人似此者多,不可悉陈。】

围师必阙,

【曹操曰:《司马法》曰:“围其三面,阙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
○李筌曰:夫围敌必空其一面,示不固也。若四面围之,敌必坚守,不拔也。项羽坑外黄,魏武围壷关,卽其义也。
○杜牧曰:示以生路,令无必死之心,因而击之。后汉妖巫维汜弟子单臣傅镇等,相聚入原武城,劫掠吏人,自称将军。光武遣臧宫将北军数千人围之,贼食多,数攻不下,士卒死伤。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明帝时为东海王,对曰:“妖巫相劫势无乆立,其中必有悔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小挺缓,令得逃亡,则一亭长足以擒矣。”帝卽勑令开围缓守,贼众分散,遂斩臣镇等。大唐天寳末,李光弼领朔方军与史思明战于土门,贼众退散,四面围合,光弼令开东南角以纵之,贼见开围,弃甲急走,因追击之,尽歼其众,是开一面也。
○杜佑曰:若围敌平陆之地,必空一面,以示其虚。欲使战守不固而有去留之心,若敌临危据险,强救在表,当坚固守之,未必阙也。此用兵之法。
○梅尧臣同曹操注。
○何氏曰:如后汉初,张歩据齐地,汉将耿弇总兵讨之。歩使其大将费邑军历下,又分守祝阿、锺城。弇先击祝阿,自晨攻城,未日中而拔。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锺城。锺城人闻祝阿巳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又朱隽与徐璆共讨黄巾余贼,韩忠据宛乞降,不许,因急攻之,连城不克。隽登山覩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急逼,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其害甚矣。今不如彻围,幷兵入城。忠见围解,则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旣而解围,忠果出战,隽因破之。又魏太祖围壷关,下令曰:“城抜,皆坑之。”连月不下。曹仁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日乆。今顿兵坚城之下,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太祖从之,开城,遂降。又后魏末,齐神武起义兵于河北,尒朱兆天光度律仲远等四将同会邺南,士马精强,号二十万,围神武于南陵山。是时,神武马二千,歩卒不满三万人。兆等设围不合,神武连系牛驴,自塞归道,于是将士死战,四面奋击,大破兆等。
○张预曰:围其三面,开其一角,示以生路,使不坚战。后汉朱隽讨贼师韩忠于宛,急攻不克,因谓军吏曰:“贼今外围周固,所以死战。若我解围,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果如其言。又曹公围壷关,谓之曰:“城破,皆坑之。”连攻不下。曹仁谓公曰:“夫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许之必死,令人自守,非计也。”公从之,遂拔其城。是也。】

穷宼勿迫,

【杜牧曰:春秋时吴伐楚。楚师败走,及淸发,阖闾复将击之,夫槩王曰:“困兽犹鬬,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汉宣帝时,赵充国讨先零羌,羌覩大军,弃辎重欲渡湟水,道阨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穷寇也。不可迫,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将曰善。虏果赴水,溺死者数万,于是大破之也。
○陈皡曰:鸟穷则搏,兽穷则噬也。
○梅尧臣曰:困兽犹鬬,物理然也。
○何氏曰:前燕吕护据野,王阴通晋,事觉,燕将暮容恪等率众讨之。将军傅颜言之恪曰:“护穷寇,假合王师,旣临则上下丧气,殿下前以广固天险,守易攻难,故为长乆之策。今贼形不与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费。”恪曰:“护老贼,经变多矣。观其为备之道,则未易卒图也。今围之于穷城,樵采路絶,内无蓄积,外无强援,不过于十旬,弊之必矣,何必残士卒之命而趋一时之利哉!此谓兵不血刀,而坐以制胜也。”遂列长围守之,凡经六月而野王溃。护南奔于晋,悉降其众。五伐晋将。符彦卿、杜重威经恪北鄙,遇虏于阳城,戎人十万围晋师于中野,乏水,军人凿井取泥,衣绞而吮之。人马渴死甚众。彦卿曰:“与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国。我今穷蹙。”乃率劲骑出击之,会大风扬尘,乗势决战,戎人大溃。此彦卿为虏十万所围,乃穷蹙之寇,遂致死力以求生,戎人不悟之,致败也。
○张预曰:敌若焚舟破釡,来决一战,则不可逼迫,盖兽穷则鬬也。晋师败齐于鞌,齐侯请盟,晋人不许,齐侯曰:“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晋人惧而与之盟。吴夫槩王谓困兽犹搏。汉赵充国言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盖亦近之。】

此用兵之法也。

孙子集注卷之七

孙子集注卷之八

九变篇

(曹操曰:变其正,得其所用九也。
○王晳曰:晳谓九者,数之极,用兵之法,当极其变耳。逸《诗》云:“九变复贯。”不知曹公谓何为九。或曰九地之变也。
○张预曰:变者不拘常法,临事适变,从宜而行之之谓也。凡与人争利,必知九地之变,故次军争。)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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